沈觅摇正准备灭烛就寝,房门却突然被打开。
“哥?你进来怎么都不敲门啊!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沈觅摇又将一支已经灭了的火烛点燃。
沈鲤风看着桌上的那枝棠梨花,面无表情道:“唐引送你回来的?”
“唔……嗯。”沈觅摇低眉着垂眼。
“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让他送你回来?”沈鲤风追问。
沈觅摇恼羞不满道:“什么做了什么,你在想什么呢哥!”
“你喜欢他了?”
沈觅摇想,那天他送花给自己的时候,哥可是看在眼里的,若是被哥知道自己竟被一枝花偷了心,一定会说自己没出息的。
“谁喜欢他了?我堂堂惊鹿山庄二小姐,眼光高着呢。”
沈鲤风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挪开了视线:“那就好,唐引那个人深藏不露,虽然他自称无门无派,但我总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你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好。”
“是是是,全天下的人都不简单,就你的贞贞最简单了。”沈觅摇嘟囔着。
“你又嘀咕什么呢?”
她打了个哈欠:“我在想……我哥今晚特别不对劲,但是又不敢问。”沈觅摇嚅嗫道。
沈鲤风拿起桌上那枝花:“爹说,要与羲鸣宫联姻。”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即将喜结连理的喜悦。
“啊?是我还是你?”
沈鲤风轻叹了一口气:“我。”
原本睡意来袭,这下沈觅摇倒是来了精神:“不会吧?爹能接受你和西钥贞吗?”
闻言,沈鲤风将手里的花朝她砸过去。
沈觅摇忍俊不禁,赶紧接住花:“干嘛啊,别乱扔我的花呀。”
“是他二姐,西钥君。”
“什么?那个凶巴巴的西钥君?爹怎么跟你说的?”
沈觅摇还记得小时候他们几人一起嬉耍时,那西钥君把一众比她还高一头的少爷公子们治的服服帖帖的,打起架来竟没人打得过她!沈鲤风就是深受其害之一,一提起西钥君,沈觅摇就想到她那凶巴巴的小模样。
“爹已经同羲鸣宫的宫主谈及了此事,羲鸣宫上下都乐见其成。”
“她从小就凶巴巴的,现在一定比以前更凶了,哥,你把她娶进来,咱们俩都没有好日子过了。”沈觅摇叭叭着。
沈鲤风垂着眼眸,神情凝重的在沉思着什么。
原来这就是沈鲤风的心事,也是,沈鲤风与西钥君长大后便不曾见过,更何谈情意啊?她又想,既然哥不喜欢唐引,说不定已经和爹爹说起过唐引,也不知道爹爹对唐引是什么看法,那自己帮他把联姻这事儿了了,没准儿能框得他一个人情。毕竟沈鲤风是最注重礼尚往来的。
曾经西钥贞帮他解了一个残局,那时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如何破解,西钥贞见了,便帮他解决了多日的困扰,后来西钥贞的生辰,沈鲤风多番打听,方知西钥贞喜好珍藏珠宝,沈鲤风想,既然是生辰,那一定是不能送普通的珠宝,听闻满萨国有一名为墨珠洗月挂的绝世珠宝,白天的时候珠子乌黑如墨,可一到晚上,却是银光似月,沈鲤风连夜启程,足足去了半月才回来,他回来时一身伤,看来此行并不顺利,不过墨珠洗月挂总归是拿到了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联姻这事看得出哥哥是心不甘情不愿,若是在这事儿上帮了他,那自己和唐引的事就有着落了。
她故意问:“哥,你不开心呐?”
沈鲤风故作轻松,轻笑道:“没有,若是爹已经决定好了,我也只能从命,把那个凶巴巴的西钥君娶进来咯。”
“原来某人已经认命了,我还说帮某人一把呢。”沈觅摇装作惋惜。
“你是说,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沈鲤风按捺住心头那份惊喜。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这事儿帮你搅黄咯!”沈觅摇拍着胸脯保证。
沈鲤风想到她那么古灵精怪的,没准儿还真能让她搅黄!
“觅摇,这事儿你要是帮哥解决了,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哥都去给你摘下来。”
——
唐引化掉了一地的尸体,同温什元坐在屋顶上,温什元喝着酒,他喝着茶。
“小绫儿怎么还不醒啊?”
“或许是失魂香药劲过大吧。”说完唐引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怎么能骗得了温什元呢?
“这世上还能有你解不了的药?嵩阳派一走,小绫儿就能醒了吧?”温什元喝了口酒:“还从来没有跟你一起喝过酒,也不知道你酒量如何,试试?”温什元举起酒壶。
唐引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他不知道自己酒量好不好,若是不好,一喝就醉,那谁来保护陆川绫。
“我来的路上看到羲鸣宫的那个小公子了,他找过你?”
“他说要拜我为师。”
“那他成功了?”
“好像……是。”
温什元不可置信:“喂!从前我让你收我为徒的时候,你怎么说的!还真是出尔反尔上瘾了是不是?”
唐引吞吐着:“我……就稀里糊涂的……”
温什元眼睛骨碌一转:“欸?你说这日后,你要是和绫儿情投意合了,那羲鸣宫的小公子,是叫绫儿师娘呢?还是师姐呢?”
唐引忽然神情低落:“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若是陆川绫也喜欢萧允岚,那自己这么做未免也太自私了。
“感情哪有不自私的啊,你现在要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的身份,”温什元抿了一口酒,继续说:“如果绫儿知道你就是她的师傅阴阳瘴医,倘若她不能接受,那样的话,你不仅会失去所爱之人,你们连师徒都没得做了。”
!!!
是的,唐引就是巫蛊之术超群的阴阳瘴医!
“我先前百般劝阻,你还是一意孤行,你总说不论什么结果你都承受得了,可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真的可以承受吗?感情这种东西太可怕了,一旦沾上,便等同于把心脏暴露在了人前,我温什元此生,都不想沾上这个东西,我宁愿死在乱兽的齿下,也不愿受半点情伤的煎熬。”温什元脑海里浮现出母亲被父亲一掌打死后,父亲抱着母亲的尸体痛不欲生的样子。
“原本我只是想护着她,仅此而已,我从未想过,若她有了心仪之人,我该怎么办,但现在,我却妄想让自己成为那个她心仪的人。”唐引眼里的光忽明忽暗。
温什元笑了笑:“若我是你,我应该也会喜欢自己的小徒弟,毕竟那是第一个闯进自己生命里的女孩子。”
是啊,唐引躲藏了二十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在若水千阁收养陆川绫时,自己也不过十五岁,随着陆川绫逐渐长大,他竟隐隐对这小徒弟有了些许男女之情。
他只得每晚待她睡着后,卸下易容伪装,用他原本的面容,原本的声音,在她床榻前看着她入眠的模样,一遍一遍的唤着她阿绫。
陆川绫已经十七岁了,他见过陆川绫所有的样子,难过的,开心的,可陆川绫却只见过自己易容成古稀老者的样子,都未曾见过他原本的模样,所以他想,在她最好的年华,以自己生来的身份去认识她,保护她。
他太了解陆川绫了,若是对方来意不明,陆川绫一定会先下手除之,他知道若水千阁遗孤一事是陆川绫散布出去的,所以他便冒用这个身份,让陆川绫不得不将自己留在身边。
“阴阳瘴医耄耋残年,是时候入土为安了。”唐引沉着淡然的说。
“你是想……”
“阴阳瘴医,即将在江湖上烟消云散。”
“你可想好了?若没有尸体,若她没有亲自为你下葬,怕是不会轻易相信阴阳瘴医已离世,你难道准备在她面前演一出自刎吗?”温什元担忧着,陆川绫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我自有打算,你呢?日后是要留在雾提门吗?”
温什元学着唐引的话:“我自有打算。”
唐引忍俊,一手肘砸过去,朝温什元心口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