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绫做了个梦,梦里是若水千阁覆灭时的情形,小小的她就那样站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七窍流血倒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又目睹他们在奄奄一息之际,血肉被吸食殆尽,那场面极其诡异可怖,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她朝外翻了个身,入眼的是一双鞋子,她将目光上移。
是唐引,他合着眼,拿着自己的鞋子坐在床头,似乎是睡着了。
又是唐引。
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一睁眼就都能看到他,当时若不是他及时赶到,那她岂不是要失身了。
看着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把右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心念了个诀,便从袖子里慢慢的钻出来一只蛊,这蛊爬行缓慢,名为瞌睡虫,她怕自己起来会惊醒熟睡的唐引,便将瞌睡虫放到唐引的手上,瞌睡虫爬进他的领口里,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咬上一口,就能让唐引多睡一会儿。
她小心翼翼将唐引手里的鞋子拿过来,穿上后才惊奇的发现,她竟然会自觉穿鞋了!?
她走出房门后,唐引睁开眼,抬手伸向颈间,将那只瞌睡虫捏在两指间,轻笑着:“居然真的给我下蛊。”
——
她问了护卫,这会儿是巳时,她正想着,是先把桑榆做的事告诉萧允岚,还是先杀了她,先斩后奏,可直接杀了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这时。
“陆姑娘,你醒了?”
忱虞迎面朝她走来。
“忱虞,你是来找温什元的吗?”
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呢,因为这条路,只能通向自己的厢院,但她却下意识的想到了温什元,便直接问了出来。
白纱下的脸一僵:“不,我是来找你的,欸?唐公子呢?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这话好奇怪啊。
“为什么唐引一定会跟我在一起?”陆川绫不解。
忱虞先是一愣,又忽然恍悟道:“我好像误会了你们的关系,不过我想,不止是我,昨日在场的人,应该都会那样以为。”
“在场?”
“唐公子他…没有告诉你吗?”
陆川绫摆摆头,她醒来时唐引都睡着了,而且她还放了只瞌睡虫在他身上,他怎么来得及说啊。
于是忱虞将昨日的经过全数告知了陆川绫,却唯独没有说唐引让温什元去杀桑榆,还伤了桑长老和少掌门,她将唐引和温什元相识甚熟的事隐瞒了下来。
“你看,唐公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容易叫人误会?我想,不止我,在场的人一定都是这样以为的。”
陆川绫将信将疑:“他……真的当众残杀了那两个人?”
忱虞点点头:“嗯,手法确实是过于残忍了些,当今武林,我还没有见过这样非人的杀人手法。”
陆川绫想起第一次见面,唐引为了救素衣教那一行人,直接把自己掳走了,第二次,她要杀那几个说长道短的妇人,唐引却问她——
“你杀人都没有理由的吗?她们只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连着两次,不让她杀人的是他,如今杀了人的也是他,而且还是以那么非人的手法。
唐引这个人,她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她又问:“他当真为了我,不顾与嵩阳派结怨,要杀桑榆?”
忱虞再次点头:“若不是萧二公子出手挡在前面,只怕桑长老和桑榆,都会同那两个农夫一样的下场,而且在你昏睡时,他还禁止所有人靠近你的厢院,连沈二小姐都被赶出来了。”
“觅摇也被他赶出来了?”
“嗯,说起沈二小姐,她当时也是没有顾及惊鹿山庄和嵩阳派两门的颜面,直接呛得桑榆说不出话来。”
觅摇,她又是这样,尽帮着她这个武林公敌说话,将惊鹿山庄都忘了,也不知道沈庄主会怎么罚她,她能有这样的朋友,也是不枉此生了,陆川绫这样想着。
“那嵩阳派现在……”其实她是想问萧允岚,他不惜装得顽疾缠身,也要隐藏自己的武功,现在却功亏一篑了。
她刚才还在想直接杀了桑榆太便宜她了,可如今,唐引在她心里种下的阴影,也不会比四方蛊淡薄许多吧。
“我听阿槐说,嵩阳的少掌门昨日傍晚便来找问真辞行了,他们已经回嵩洛岭了,对了,我来找你是想问问我先前脸上那些诡痕。”
陆川绫确定四下无人后,撩起她的白纱:“嗯,恢复的不错,你是想问什么?”
“你说,让我毁容的是我的宗僚?”
陆川绫给她缓缓道来:“如果照你所说,你十二岁之前就已经在玄音天宗了,并且从未离开过,那我敢保证,绝对是你宗门里的人!而那根本就不是诡痕,更不是什么诅咒,而是随处可见的墨汁。”
“墨汁?”
“没错,那日清早我也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看清,后来我仔细看了看你的脸,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若不是温什元告诉我这其中的蹊跷,连我都要以为那诡异的痕迹是什么诅咒了,”她顿了顿,“毁你容的人内力深厚,他只需在你脸上扎出一个针孔,便可以从针孔处,将墨汁注入你的皮下,那个人又故意将墨汁延伸的纵横交错,形成乱树枯枝的模样,这样光是看着就很渗人了,谁还敢给你医治啊,就是真有人敢治,也看不出是什么原因啊,那个人还真是想得出来。”
忱虞听得直皱眉。
“不过,那个人一定是在你毫无意识的时候,才能下这样的狠手啊,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我十二岁生辰的前一天,那天……那天……”
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好像突然之间就丢失了那一天的记忆,前后两天的事她都记得,只那一天的记忆,没有了。
不对,应该是记得的才对啊,只是一直以来她都从未细想过那天的事,只是大致的回想了一下,所以并未觉得那天的记忆丢失了,可当陆川绫问到那天发生了什么,她细细的去想,才发现那天的记忆好似丢失了。
“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我…我不记得了……”她面露沮色。
“你先别着急,等我回川绫谷,问问我师傅,看看有没有什么蛊是可以助你恢复记忆的。”
陆川绫虽然这样安慰着她,但她知道很渺茫,若是有这样的蛊,师傅早就告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