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
一个拍黄瓜,一个西红柿炒蛋,虽然两样都不能引起人的食欲,不过对比之下西红柿红红火火的,加上嫩黄的鸡蛋组合在一起确实更诱人些。
她伸了筷子夹一块西红柿,想都不想就往嘴里塞。
“......哇好苦!”
苦得她都快忘记里面还有冲鼻的酸,筷子都哆嗦。
贝祭骨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我确定,这是你摘回来的西红柿。”
贝一依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看着红通通的西红柿,苦成苦瓜脸。
“为什么不放糖?”
贝祭骨无奈反问:“是啊!为什么不放糖呢?一依,你说呢?”
刚把米饭送入口想覆盖掉那令人难忘的酸苦,贝一依动作定住,咬了咬筷子不抬头。
对哦,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她们家的西红柿是经过改良的药果天性酸中带苦,只有在悬崖脚下那一条冷僻小路尽头的那家小户人家所自制的蔗糖才能化解这里面混杂的苦涩味道。她家的蔗糖昨天就用完了,本来今日是被差遣去买些回来的,只是今日她“违背圣意”上了镇子,走了方向相反的路。
“......天热,糖在我怀里化了。”
这么烂的借口,贝一依说完都要自行惭愧。
“这七月份的天确实是挺热的,你只是滑根绳子下悬崖再多走几步你就热成这样?”
既然无话可说,她也不必再多加狡辩,倒不如多吃两口充充饥,好为剩下的半日做准备。她要是再饿得乱摘山上的果子吃,她那脆弱得要紧的脾胃可经受不住,到时候就不会像之前那样幸运碰巧撞见上山采药的药师,得到他及时出手相救了。
话说回来,好像很久也没有见他上山来了,不知他还会不会来?
算了,不过是又一个在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而已,她管不着别人出不出现。
见她游了魂,贝祭骨刻板着脸,手中筷子敲响了她的碗帮她回神,摇着头心烦地骂道:“为什么你总要这么任性?爹不是说过,不要与其他人接触太多?”
“我只是......在一旁看着。”
“看也不行,看也有错!难道你还不清楚自己的情况?”
“......”
“难受了以后就知道来找爹,你可知......”
厌烦了老头开启那没完没了的唠叨模式,贝一依回瞪一眼,尽可能平静地说:“好了,您老别啰嗦了,再啰嗦又要惹我跟您吵。这就是你期望的吗?”
“......哼。”鼻孔里难听地喷气一声,贝祭骨嘴里不饶人,手却一直在付出慈爱的行动,一直往她碗里夹西红柿,“臭丫头,吃菜!这就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贝一依不知天高地厚地点头:“知道就好。”
这下贝祭骨是彻底没了声了,压扁了带着怨念杂乱的眉毛,将一把老嘴噘得老高,脸上的皱纹在无意识间皱得高高凸起,青筋也像皱纹一样满额爬。
想当年,他的曾曾曾姥爷就是当年带领死族族人逃离魔族扎根人族的死族族长死红易,他们这一群人虽然不争功名相对来说没什么骨气,却也正因如此才让死族血脉能在人族地界中很好地延续下去。
自从留在深山结界里龟缩不前的祖先们抛弃了那害人的铸剑术以后,便开始暗自发力,将所有心思转移到剑术本身。
由于身怀法术修为且精通刀剑本身的奥妙与精髓,他们的天赋很快就从铸剑术上转移发展到创立独有的剑术上,既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同时又能抵御外敌以作不防之需。结界内的这群人私心不大,剑术都是相互传授与学习的,故很快便人人都懂得习武用剑,个别人还在剑术上颇有天赋,可谓奇才。
死祭骨,也就是现在的贝祭骨就是其中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气奇才,他是第一个可以在剑术中将剑气与自身真气融为一体并且互相增益爆发威力的剑术师,这种能耐是大不同于以往只将气附在剑上使用的那些剑士。
人人觉得他是天纵奇才,然而他自己却觉得莫名其妙,他的剑术能够如此精妙也是因为他曾游历世界各族,看遍大千世界后,综合世界各路大神的剑术再多多深入钻研琢磨精进,这才有了真本事,只是这样的本事他不会随意动用,只有在人族的追兵追来和遇到危难时他才会拔开那把利剑,出剑之快用时之短令敌人在不知所措惶恐惊讶的一个瞬息眼神里就已掉了性命。
基本上真到了要拔剑的那一刻,他就不可能留得下任何一个活口,照理来说应该无人知道他的本事才是,或许是在个别时刻他动了恻隐之心曾放那一两个人一条生路的时候,才被人疯传像“练气奇才”“顶尖剑术师”“疯剑士”之类的称号。
不过堂堂奇才还是逃不过人族皇帝的贪婪追杀,寡不敌众,他被迫一再逃难与家人分离,早之前为了躲过抓捕的人,他只能逃到魔界中苟活些岁月,许久以后才狼狈归乡。
如今他早就与自己的父母兄弟走散,说不定他们也早老死饿死在什么地方,除了眼前这脾气硬得磕人的臭丫头以外,他就再没有其他可牵挂的了。
如此,他怎么可能不操心,不唠叨呢?堂堂一族之长偏偏就只拿自家的这个毛丫头是没有一点办法。
见他古板地绷紧了脸只是扒饭,不吃菜也不说话,贝一依觉得自己适才有些太不敬重些,惹老头子不高兴了,心里涌现一种愧疚感,她想着说什么来改变话锋,令老头走出自己沉浸的伤心里。
她虽不爱说话,却爱听人说话。
“爹,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怀疑,我不是你亲生的。”
贝祭骨的脸原本是铺着忙活完厨房的活以后才有的红光,闻声以后突然就暗沉下来,皱纹也更加明显,脸墩上那点仅有的光滑也随之下陷被破坏。
“为何?”
是啊,为何呢?
“我觉得你是知道的啊。”
贝祭骨的嘴巴抿紧,一道失常的惊恐在他沉静极深的眸光里迅速掠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