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声音,再看到她一副难为情的神情,男人头脑一昏脚步一飘,似无法控制自己往前小垮了一步,激动得快说不出话:“你你说你叫什么?你是烟儿?!你......”
贝一依警惕地盯着陌生男子的一举一动,见他一下子靠得太近,冷漠地往后连退几步。男子见她退避,似受打击。
见对方没弄明白自己的意思,贝一依再往他身后看一眼,着急驳话:“不是?我说烟啊,你身后的烟!!”
怕他不信,贝一依将手臂屈在身前,用左手食指含蓄地指了指他后背位置。
男人一错愕,突然浑身不动像是被定住,良久才回过神来看向身后灶台方向,立即意识到情节严重,暂时将眼前的贝一依抛在脑后飞奔过去将火苗熄灭。
原来他一时大意将新砍的柴堆放在灶口边,这才使外溢的火苗被风吹到新扎的柴堆上再次燃起。
看着这个茶农胡乱踢开尚未被点燃的干枝,又手忙脚乱地扑灭明火,期间还不小心烫到自己的手指,一顿慌乱以后才懂得将弄伤的手伸到凉水去降温。
贝一依对这个男人重新鉴定:这个人很粗心,看来他脸上的伤极有可能就是因为小时调皮不知到哪不小心弄伤的,依照他适才那股憨厚的老实劲,不可能与人结仇;而他的那条胳膊要不是得病截了,要不就是天生残缺,不然剩下的左手也不可能这么强壮。
贝一依看得出来那只左手虽然办事粗鲁,却是有力得很,人家不都说当一个人有某方面缺憾的时候,身体在另外一方面会有额外补偿性的强大吗,说的可能就是他这种。
看他那与砍柴烧火完全不能重合在一起的一身文质彬彬的气质,一点都不像是凶神恶煞舞刀弄剑的杀手之类的人,刀光剑影的形象与他一点都不沾边。相反,他的气质更像是儒雅公子,读书先生。
男子终于忙完,他连忙回头看贝一依,生怕他一时没留意贝一依就会消失。
贝祭骨也终于赶了过来,朝男人礼貌一笑,出口打破这个茶农与自己闺女的奇怪对视:“先生你好,我们是其他山头定居的邻村村民,原本也不打算远走,只是家里突然失火,一时间也没能找到想要置办的房子,不知不觉间就走到这边来了。不知先生家有没有余粮,能否借老朽和小女入屋小坐吃点东西?我们不会白吃白喝,会付你钱的。”
男人看一眼满脸是灰的贝祭骨,微微皱眉,那长眉浅浅压低了头,仿如流星低坠,是一种非常好看的弧度。
贝一依附和着贝祭骨点了点头,询问的眼神再看男人。相由心生,想必此人也不是性恶之人,然而他好像比普通的人族要高些?
男人很有涵养地对老者微微鞠躬:“老人家客气了,只是不知二人......如何称呼?”
说着,他的眼神重新游移到贝一依脸上,适才短暂出现过的变幻表情隐隐有再次浮现的冲动。
贝祭骨自知女儿长得张扬,心里也懊恼没有给贝一依的脸抹些灰,不过眼前的中年男人大致有四十岁左右的模样,这会说话的功夫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没见女主人出屋相迎,想必依旧是个单身汉。少见女人埋头苦干的日子过久了,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娃出出神也没什么。
这么一想,贝祭骨就能理解他端详贝一依的眼神了。
贝祭骨明显地“啊”了一声吸引男人的目光,慈祥笑道:“老夫是个打铁的粗人,你叫我做老骨就行,至于小女名唤一依,我们二人很随性,不过是普通人家不计较什么俗礼,你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就行。不知先生又如何称呼呢?”
男人看了看贝一依没有答话,反而问:“一依姑娘,我看你有些眼熟,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叫什么?”
贝一依这才抬头,适才她顾着踢草没有认真听老爹讲话,此时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一脸迷茫:“什么?先生如何称呼?”
原本男人的眼眸里还能折出不少的亮光来,此时却骤然暗淡,连嘴角处礼貌的笑意也淡了下去:“没什么,只是我觉得你跟我认识的人有些像而已......我是沈玉恒,叫我玉恒就行。”
很儒雅的名字,好听。贝一依没有留意到他转变的眼光,一点头,生疏地说:“沈先生好。”
贝一依拒人千里的眼神令沈玉恒心有刺痛,他很想回避,失落转身,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手边茶筛,抖筛的力度或轻或重,部分干茶被抖落在地他也没管,仿佛并不知情。
道名不道姓,这跟死族人的举止相似。
突然他发现气氛不对,这才想起什么,转过头来不小心碰上贝一依直率的眼神,又闪烁躲开看向贝祭骨:“哦对了!你们二人是饿了,抱歉,适才我想着煮茶的事情没能好好招待你们。这便随我进屋吧,此处只有我一人独居,家里清贫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这男人莫不是许久独居日子过傻了吧?贝祭骨收起那一脸的取笑,一边包容说着“不嫌弃”,一边拉着沈玉恒介绍一下这周边的地形和人文想轻松一下气氛顺道打听打听这附近的情况。
贝一依没有插话,只在他们身后默默跟上。
屋内果然物件不多,就是摆放在中央的那方茶几格外别致,不仅散着梨花香还在四角处做了雕花工艺,生动的梨花图案活灵活现,看得出来是手工不错的师傅做的。上面沏茶的工具成套整齐端放应有尽有,有的工具甚至是贝一依未曾见过的,由此可见主人茶道了得,也是爱极了茶。
父女二人刚坐下,沈玉恒就抽身到室内做饭的厨房里取出尚未吃过的早饭,由于贝祭骨与他套过近乎,彼此也因此少了几分尴尬,三人虽在不久前不曾认识,此时也能非常和谐地大方坐近,同用粗茶淡饭。
果然只是因为一时好奇才会一直盯着自家闺女来看。见沈玉恒食不言饮不语端正着身板,眼神也不再停在贝一依身上,与他们父女间的距离也保持恰当,完全是正人君子的做派,贝祭骨也就安下心来。
一边细聊一边喝着沈玉恒亲自泡的香茶,贝祭骨再扫一眼这屋内的环境,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小沈,老夫看你这边还有一间房是空着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