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红唇。
那曾经令他无比痴迷的细腻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凉薄的薄唇上。
下意识松开拳,他半曲着食指摸向自己的凉唇。摸着摸着,在唇角边摸到一滴滚烫的温热,它瞬息就化掉融在了唇上,驱逐寒意。
他脸上并没有留下泪痕,只有些许断断续续的轨迹,那滴晶莹显然是太过沉重,沉重得来不及现身便已匆忙地从眼眶中坠落。
他并不是没想过忘记她,只是他试过,根本不行。她已经替他削去刻薄的理智,擅自加入他遥不可及的梦想,甚至还侵吞了他所有的情感。
她的一颦一笑早就画进他骨子里,渗入他血液里,与他的全身心同归一体。要从他身上将她彻底剥离,那不等同要他命么?
她参与了他人生中最辉煌的那段时光,是唯一令他为之动心的女子,没有她的日子,他再如何奋力去争取些什么都像一个跳梁小丑,演绎着着取悦他人却了无生趣的独角戏人生。
这样无趣,哪怕让他夺了整个世界又如何?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没了她,他成了失去元灵的空壳,给他再多的岁月也只是在虚无枉度。
柳月宸的唇挽起一道苦涩,捂向心口,在细细体会着什么。
不够三年怎样,短暂又怎样?这样一抹篆刻在心口里,再疼也想让人深深捂紧的倩影他怎么能忘?怎么可能忘得掉......
黑衣男子盯着无上穹苍里,那弯不如他眸色冰冷的残月,没有看到身边人陷入难以自拔的妄情,还想做一番无用的规劝:“上次若不是提前察觉你不对,我又怎么可能赶得及从魔宫里赶来人族来找你......”
“好了!你也不必再劝本尊,本尊有自己的决意,本尊......”柳月宸不想再听,合下浓睫关起那微弱却写满汹涌悲情的眸光,试图转移话题,“上次你不是接收到本尊的暗语,正好赶到协助本尊离开人族吗?如今此事已经过去,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黑衣男子无奈哼笑,对眼前一脸惨白的柳月宸无语透顶:“是!你的确是被我带回魔界了,可你是带着一身重伤被我救回去的!那次你可谓是九死一生!当时要不是青志不放心也尾随到了人界,若没有他及时赶到,恐怕你我都要共丧这异族之地,不能入那魔界的轮回!月宸,你就不能惜命些?”
“哪怕你不惜自己的命,不如权当惜我的命如何?”
“......”
柳月宸强忍着惹喉发痒的腥甜,艰涩滚喉。
“这次呢?这次你不顾我跟青志反对,又偷偷来这里寻她。好了你别再看了,夜这么黑,你也不可能看得见,何况若是再用力过猛,再出现适才的崩坏情况......前天出门找你走得太匆忙,如今我身上也没有带药王给你研制的药。我与你已经两相负伤,若再出现同等糟糕的情况,我也不一定能像适才那样救你了。”
黑衣男子迈开步伐,有带柳月宸离开的意思,然柳月宸定定站着不动,没有要顺从黑衣男子的意愿。
黑夜里,那双幽黑至深的破残眼眸里,内里冰渣子一般的残片格外扎眼,瞳孔之上一直笼罩着一层由凌乱残片所散发的幽蓝晕色。似哀怨似渴求地把微弱的眼光投向黑衣男子。
他在等他的答案,他始终还惦记着那个答案。虽然他明白他不着急说出口,那必定意味着她是平安是安好的,然而他还是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样他才心安,才肯走。
想不到堂堂魔界至尊,为了爱一个女人,不惜剔去一身蔑世的傲骨,当年眼底那股势不可挡令人闻风丧胆的凶戾神光如今只剩下求而不得低声下气的卑微。
黑衣男子不忍叹息,终于肯吐出有关她的情报。
“她没事,虽然看起来是被人关在房间里,不过我看她淡定自若,目前的情形应该是她所期预的,只是......”
柳月宸的神思被那句“只是”牵动,他心脏一抽,无力身躯晃着虚浮脚步,急切往前小跨了半步:“只是什么?她可还有其他危险!?”
黑衣男子蹙了一下眉头,犹豫着说:“我不知道她到底算不算有其他危险,因为适才我装作是你去看她的时候,我感觉到绵醉楼里还有着其他魔人的气息。我觉得,那气息很熟悉,很有可能......是李芸生。”
“总之,贝一依有她自己的命数,你已经为她竭尽所能,付出得够多足以偿还你曾经犯下的过错,已经没什么亏欠了。听我的,再努力些,再尝试去忘记翼银烟,还有贝一依。相信我,没有你,记不住你,贝一依这一生或者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但是性命是可以保住的,她依然有资格拥有完整的人生。而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立马就跟我回魔界!你旧伤未愈,适才又气息崩坏再次伤身,现在急需找药王治疗。”
若真是李芸生,那她应当不会伤害贝一依,她对翼银烟忠心耿耿,自然对贝一依也不会有歹毒歪念,更何况,她与自己一样,对翼银烟同样深怀歉意,绝对是能够为贝一依豁出性命的忠仆。她会找到守护贝一依的方法的。
柳月宸垂下手,很快又抬高:“好,这次本尊就听你的。这面具就归还你吧,待回到魔宫,本尊需要隐秘疗伤,想必还要继续麻烦你替本尊镇守在皓羽殿了。”
黑衣男子眼神一定,随后接过面罩,生硬粗鲁地为柳月宸戴上,期间还不小心用面具边缘在灰衫男子的额头上磨红了一小块。
虽说两人长得极其相似一如孪生,可全身各处的肌肉纹理与个别部位总归会受彼此自行的成长与历练而有所不同,这面具是属于黑衣男子的,柳月宸戴着自然不够合体。
黑衣男子看了看他额头被磨红的部位耸耸肩,他那双常年握刀的手果然不适合做这种细致的操作,不过他的心思总归是细密谨慎的。
“现在你比我更需要它,若再有什么情况出现,它起码能为你遮掩一阵不引他人生疑。”
“不磨蹭了,走吧。就今日这光景,魔界又要过去将近半月,卢青志在魔宫那边恐怕快要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