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银儿比陈燕儿大上两岁,身形和力道本也比她大些,陈燕儿挣脱不开,身不由己的被扯着向门边迈了两步,此时那几个也有份偷喝的丫头们也纷纷围了上来。
毕竟抢了粥的并不只是陈燕儿一个,若真是闹到了杨妈妈处,审问得清楚了,陈燕儿固然会落个没脸,她们这几个又哪可能置身事外?虽也是暗自懊恼自己为何没忍住喝了那口粥,当务之急却是要先拦住吴银儿,否则到时一起落个责罚……想起那带着风声的藤条,每人身上都疼了起来。
吴银儿被几个小丫头挡住了去路,好几只手纷纷扯手的扯手拦挡的拦挡,虽是无人敢太过用力,却也一时被拦停了步子,陈燕儿则趁机猛地把手一扯就扯脱了开去。
“好呀!我还当只她一个,难不成你们也有份?”吴银儿气得柳眉倒竖。
几个丫头各自有些窘迫,却也不放手,另外几个不曾抢过粥的丫头见她们拉扯成一团,也只得上来劝解,一时间屋内纷纷乱成一团。
正乱着,蓦然屋门骤然响起开锁声,随后杨妈妈和罗娘子二人一脸寒霜的推开房门。
屋中正拉扯成一团的丫头们猛地一滞,各自安静下来。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杨妈妈和罗娘子冷冷的打量着屋中的众人,不知过了多久,罗娘子方才冷笑一声:“倒是长本事了——都给我滚出来!”言罢,两人摔手而去。
一众丫头们心中都是一凛,那几个偷了粥喝的已是不由自主的两腿发软,你望我我望你,也只得挨挨蹭蹭的一个接一个出了屋子。
小夜方才众人乱成一团时她人小力弱,虽是想劝吴银儿却根本挤不进去,此时听见叫都出去,便也跟在末尾。吴银儿回头看看她,牵了她小手安抚的拍了两下,这才一同来到院中。
这还是小夜来到此处后第一次出屋子,之间此刻天色已是暗了,院中却立了两名神色淡漠的貌美女孩儿,各自手中持着明灯,将夜色深沉的小小跨院映出一片灯火迷离。
等她们各自乖乖排站了,罗娘子在一队丫头面前漫步梭巡了两遭,冷不防一声厉喝:“跪下!”
那几个偷喝了粥的早就吓得脚软,闻声扑通便跪了。不曾抢粥的丫头们见罗娘子一脸厉色,又有杨妈妈怒容满面的在一旁,也只得各自跪下。小夜怔了怔,在她身侧的吴银儿赶忙把她一拽,小夜无法,也只得学着吴银儿的样子跪下。
罗娘子又梭巡了一圈,这才冷声道:“说!因何作乱?”
吴银儿听了正待开口,却不妨罗娘子随手一指排头的桃花:“你说!”吴银儿见了也只得按下。
桃花心中暗自叫苦,此时却也只得老老实实垂着头将众人所争执的缘由从头到尾尽量不偏不颇的说了一遍。
罗娘子听完,自顾冷笑两声,眼神从一众跪得老老实实的丫头们身上一一划过。陈燕儿几人给她看得尽数低了头,有两个胆小些的已是抖了起来。
正各自忐忑间,却听罗娘子慢条斯理的道:“每人领十下‘规矩’。”
这一下,不只是陈燕儿几人,包括吴银儿在内的所有丫头都愣了。
“怎么?不服气?”罗娘子冷笑。
一众丫头都是一颤,经了这几日的磋磨,她们已深知罗娘子的脾性,她若说你错了,那你就是对了也是错的。此时虽是心中委屈,也只得齐声道:“不敢。”
“知道不敢就好。”罗娘子冷哼一声,劈手就把那根粗壮黝黑的藤条扔到了一队丫头眼前:“自己领!没得还得劳动老娘伺候你们!”
丫头们互相看看,跪在桃花身旁的丫头也只得站起身来,拾起藤条,握在手里犹豫了一瞬,望了望依然跪着的桃花,一咬牙,轮起藤条抽在了她身上。
桃花猛地一颤,罗娘子却哼道:“给我用力,敢打轻了你就替她领。”
丫头吸了口气,第二下藤条便是带着风声打了下去。
桃花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十下藤条终于打完,执刑的丫头抖着手搁了藤条,默默的回到桃花身边跪下。此时罗娘子方才漫不经心的向桃花问道:“可知错了?”
“是。”桃花泪流满面,抽噎着应道。
“错在哪了?”
“错、错在……”桃花慌乱了一时,她根本不曾有参与偷喝米粥,倒也亏她平素机灵,略一愣怔已是接上了话:“错在不曾留心饭食,让叶丫儿没了吃食。”
罗娘子并不是真心想知道这些丫头各自错在哪里,无非是要她们知道怕罢了,而今听见这似是而非被硬拗出来的错处,也不置褒贬,只哼了声一摆手:“那边跪着。”
桃花忙不迭的挪过去,垂首暗自饮泣不提。
剩下的丫头们见了罗娘子一双带煞的桃花眼扫过来,也只得再站出一个丫头来,拾了藤条,开始给第二个丫头上‘规矩’。
一时间,不大的跨院中只有藤条到肉的击打声,以及丫头们各自的饮泣呜咽声。
小夜跪在末尾,早已怔了,她有生以来哪里见过这般磋磨人的手段?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慌乱又是迷茫,小脸煞白的怔怔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罗娘子那对鸳鸯绣鞋停在了小夜面前。
“我记得你还没领过‘规矩’是不是?”罗娘子垂眼睨着小夜,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那就连上这次的,一并领了吧。”
小夜呆呆的望着罗娘子,实际上她根本没听懂罗娘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耳边一阵阵细碎压抑的啜泣声仿佛变成了什么东西压在她心口,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吴银儿刚挨完藤条,此时也是疼得掉泪,听见说要让小夜领个双份,心中惊了一下,不由脱口而出:“叶丫儿伤还没好,求娘子饶了她罢。”
话音刚落,罗娘子那双利眼就瞟了过来:“头上伤了,身上不是好着?”罗娘子早不记得小夜肩上那大片的淤血,反正在她看来,只要没皮开肉绽那就不叫伤,说着只把嘴角一勾:“想求情?那就你俩一起再领个双份儿!”
吴银儿闻言,咬了咬唇,望了小夜一眼,默不作声的垂了头。
桃花抖着手拎着藤条,方才一个接一个丫头打下去,轮到吴银儿的时候本该是小夜执刑,但是眼见这小丫头都呆了,只得是第一个挨完的桃花站了出来。此时她自己身上还疼着,又刚打完吴银儿,胳膊都有几分发颤,但见罗娘子立在那里不错眼的瞪着,也只得打叠起精神来到小夜跟前,藤条在手中掂了掂,望着跪在地上那才几岁的小娃娃,心中虽是不忍,却知道形势不容她留情,也只得轮起藤条,一棍子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