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弄出这等乱子?”
杨妈妈眼见元管家身后蒋长风双目如电神色冷峻,心中也是懊悔不迭——早知这小贱人这等烈性,便不该硬来,有松有紧的慢慢熬她几天,说不得也就没这等事了……只是想归想,此时也已没了后悔的余地,听见问话,不敢松手起身,只硬着头皮答道:“上报管家,这个丫头性子不是个好的,不服管教,寻了短见。”
“不服管教?”元纪平一团和气的圆脸此时也是冷了下来,双眼扫过跪在地上的杨妈妈和一旁的罗娘子,慢吞吞的语调里透出一股冷意:“让你们调教丫头,却给不知你们是怎生调教的?”
杨妈妈心中叫苦,正想分辨,却不料罗娘子软着腰肢款款摆摆的上前就是一个万福,语气娇软的道:“上复管家老爷,您明鉴,这个与奴可无关,经了奴手的都好着呢。”
说着,不待杨妈妈出声,便自顾将方才的事竹筒倒豆子般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末了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还冲杨妈妈抛了个娇笑:“杨妈妈您也别恼奴,奴不比您是有立身处的,奴命苦,身如飘萍,托赖管家老爷和——”她一双媚眼轻飘飘的瞄了眼蒋长风,故作娇羞的红了脸“——这位爷,看得起奴,赏了奴这么个活计,赚碗饭吃,可是不敢砸自己招牌呢。”
杨妈妈此时纵然暗恨这鸨子拆台,却也分辨不得,只低着头颤声道:“老奴也没料到这贱人这般烈性……”
元纪平皱着眉,他跟着蒋长风时日已久,熟知蒋长风的脾性,方才才刚得了消息正谋划一举灭了神鹰会吃下四郡,这些毛丫头都是要紧着调教好,年底要送往京城孝敬那位大人的,方才正说到此事时偏偏就出了这等事情,心知蒋长风心中必定不虞,这先后两三批雏儿都是他经手给弄进来的,此时此刻出了这等事情,只怕蒋长风心中也未必没有他督管不力的想法在内,正想着该如何处置,便听身后蒋长风冷哼了一声。
“寻死?”
蒋长风上前几步,玄色氅衣带起一阵冷风停在石桂兰身前,垂眼看着那鲜血流了一地的纤弱女孩儿,“撞个头就想死?”他目光对上石桂兰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冷冷的看了一刻,吩咐道:“去挑几个护院来。”
元纪平应声而去。
蒋长风抬眼将跪在院中的一众大小丫头们冷冷的梭巡了一遍,“还有想寻死的没有?”
院中的丫头们哪里敢应声,一个个都死死的低着头,有几个刚才吓哭了的,此刻连抽噎都不敢,跪在地上只剩哆嗦。
“到了我这,生死就由不得你们。”蒋长风神色冰冷至极,氅衣的边沿被风拂动,堪堪扫向石桂兰的脸,他后退了一步,那玄色错金松鹤纹的衣摆便扫了个空。
“要死,就只有一个死法。”
他回头看着跟在元纪平身后赶来的几名精壮护院,冷声道:“尔等虽投入我门中,却因资质所限,至今都只是门外弟子,今日老夫便给你们个入我门墙的机会——”
蒋长风指着院中跪了一地的女孩儿们:“让她们明白什么才叫想寻死!”
*
“睁眼看仔细了!”
随着话音,黝黑的藤条一棍子抽在身上,挨了打的丫头一个冷颤,抽噎着强迫自己睁开眼。
罗娘子握着藤条在跪在地上的一众丫头们身后来回梭巡着。
“若是还有人不服管教,这石桂兰就是你们的榜样!”
说着,随手又是一藤条落下:“给我好好看着!”
石桂兰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粗布的衣裤早就被扯了个干净,赤着白生生细瘦的身子,纤细的小腿架在半空,随着单调而机械的动作微微的摇晃着,散乱了一地的发丝浸透了粘稠的鲜血,又在地上沾了泥土,一络络的曝晒在日光之下,渐渐干硬。
她整个人已是没了生气,至死都没有合拢的双眼却依然正正的望着天空,空洞散失的眼瞳早已没了焦距,只有微张的口唇仿佛仍在发出哀鸣。
随着伏在身上的人喘着粗气退开,大股鲜血涌出体外,细致精巧的小腿失了把持,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呈现出一个不自然的角度,白惨惨的浸在血泊中。
下一刻,便又有一个人扑了上来。
小夜跪在地上,紧紧的挨着吴银儿,她从小到大哪里有跪过人,穿得又单薄,双膝细嫩的皮肉硌在粗糙冷硬的砖石上,早已疼得跪不住。但此刻她却觉不出疼,就连身上挨了好几下藤条都没什么反应,心中只有一片混乱,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上一双眼睛黑洞洞的望着院中那污秽的一团。
……这个小姐姐,她……她……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小夜眼瞳中隐约映出的最后一点模糊晦涩的微光终于被吞入未知的混沌,石桂兰的头也随着一个汉子起身的动作无力的一歪,那不曾闭上的漆黑双瞳便毫无焦点的朝向了小夜的方向。
小夜仿佛被惊醒一般猛的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躺在院中鲜血糊了满脸的女孩儿那已经蒙上了一层薄翳的眼瞳怔怔的望着自己,里面满满的绝望和不甘犹如深不见底的乌黑潭水,一层层令人窒息的压上心头,将整个人都渐渐拖入那令人窒息无尽的黑暗。
哆嗦着抽了口气,小夜死死的闭上眼,整个身子都靠在吴银儿身上,不停的发着抖,脑中挥之不去那双阴沉死寂的双眼,那里面,带着说不清是不甘还是解脱的一丝不明的味道,直直的望着每一个人。
蒋长风冷眼扫过跪在地上的十几个丫头们,看到小夜时顿了顿,罗娘子知机,一眼看到那跪在队尾的娃娃闭着眼缩成一团,赶忙上前就是一藤条:“睁眼!”
小夜抖了一下,细细的抽噎了一声,双眼却依旧闭得紧紧的。
罗娘子接连几下藤条下去,眼见这小丫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心中恼了上来,正要再打,蒋长风皱了眉:“且住。”
望着那跪在地上只有小小一团的小娃娃,蒋长风皱了眉,袍袖一卷,藤条便到了手中,持着将小夜的下颏往上一架,看了两眼便丢回到罗娘子手中。
“为何有个年岁这般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