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阁中,蒋钧鸿慢条斯理的自斟自饮,厅堂内,两名彩装丫头一人怀抱月琴,一人正在舞蹈。依旧是那支赏春,那曾将一院子丫头们看得目瞪口呆的艳舞看在蒋钧鸿眼中却兴致缺缺,就在那舞伶解了衣衫正在扭腰摆胯极尽挑逗之时,蒋钧鸿哼的一声叫了停。
“就学了这一支舞?”
“回、回爷话……还会一支戏蝶。”
蒋钧鸿不耐的一摆手:“可学了小曲儿?唱个来听听。”
……这些毛丫头,虽然胚子都不坏,可年纪这么小,身段都没长开,跳什么舞都没看头,又学的日子短,统共不过四五个月,动作就只是个样子罢了,比起那些花楼里妩媚妖娆技艺高超的舞娘差了不知多少条街……这般要舞技没舞技要身条没身条的,还不如嫩着嗓子唱上几段,八成还有些味道……
谁知那彩装的丫头却呆了一呆,垂了头颤声道:“回爷话,罗娘子说唱曲儿得要有功底,没个两三年调理不出来好嗓子,奴们来的时间短,来不及上手,唱出来没得污了主子耳朵,比不得跳舞,只要有个样子就能入眼,反正看舞的也多半是看……看皮肉,不是看技艺。”
蒋钧鸿闻言嗤了一声:“她倒是懂行。”说着却是没了兴致,“不会唱就下去吧,杵着碍眼吗?”
眼看着两个涂了脂粉穿了绫罗也看不出诱人的毛丫头战战兢兢的退出门外,蒋钧鸿心中更是无趣——他已是从蒋长风处得知了事态顺遂,不过年后就能一举端了神鹰会,就只是这段日子要避着些,没的让神鹰会狗急跳墙,毕竟他们已经胜券在握,范不着再和神鹰会那群死到临头的去争一时之气。
为此蒋长风反复敲打了他半天,严令他这阵子要安安生生的,不准再去外面随性斗鸡走马呼朋唤友。
蒋钧鸿虽是年少气盛,又对自己身手颇有自信,但也确实不是蠢笨之人,自是明白自家老爹的用意何在,只是这般拘着也实在太无趣了些……仰头饮尽杯中的梨花春,眼角瞥到一旁垂头跪着的人,把酒杯一搁:“起来吧,你——”
手中筷子一指吴银儿——
“过来,给爷斟酒。”
吴银儿今日前前后后跪了许久,此时听见传唤,挣扎了两下方才起了身,忍着膝头的刺痛蹒跚上前,抖着手去捧酒壶。
蒋钧鸿见她身段纤纤,俏丽的脸盘惨白一片,心中知道怕是晌午的那一出把这丫头的魂给吓没了,只勾唇一笑:“怕什么,爷又不吃人,你好好的伺候爷,爷自然不亏待你。”
吴银儿哪里敢抬头,只低低的应了声是,尽量稳着手去倒酒,蒋钧鸿用牙筷轻敲着面前的描金葵瓣盘子,饶有兴致的问着话。
“哦?这么说你倒是个好的,知道孝顺爹娘,多大了?”
“回爷,转过年十三。”
“难怪比那些毛丫头们看着好。”
吴银儿只觉得被一双利眼上下不住的打量,心中只慌得几乎稳不住,却不敢露在脸上,斟完酒,刚想退到一旁,冷不防蒋钧鸿一把抓了她的手,吴银儿惊得一颤,酒壶就脱了手,蒋钧鸿习武之人反应极快,右手筷子一夹,稳稳的夹住了鎏金鉴花银执壶那细细的壶颈,点滴未撒,连盖子都没歪一下,他笑吟吟的把壶往桌上一搁,左手依旧抓着吴银儿的手捏弄着。
“爷瞧瞧……啧,这手上的皮肉是有点糙了……”
蒋钧鸿混不在意吴银儿的僵硬,看了看她手上的薄茧,漫不经心的品评了一句,又伸臂一圈,握住了她的腰。
“倒是这腰身细得正好……”
一语未完,吴银儿就好似被烫到一般猛地挣扎起来。
蒋钧鸿自持武功在身,吴银儿那点力气在他看来就跟小猫似得,反而被撩拨出了几许兴味,手臂往回一带,就把吴银儿圈进了怀中,笑道:“来,陪爷喝两杯,爷赏你花儿戴。”
谁料话刚说完,就飞快的变了脸。
原来吴银儿挣扎之中碰翻了桌上的酒盏,刚斟了满满一杯的酒浆泼洒出来,蒋钧鸿怀中抱着吴银儿并没留意,等察觉的时候已是顺着桌沿流了他一襟,他自持风流,素来爱洁,此时被个丫头泼了一身酒,当即就沉了脸,手上把吴银儿一推,冷道:“怎么?伺候爷委屈你了?”
吴银儿被推了个踉跄,眼见那绣金的团花袍摆上污了一片,心中怕到极点,腿一软就跪在地上,眼泪落了下来:“爷您饶了我吧,我……我只是个丫头。”
“废话。”蒋钧鸿嗤笑:“你要是个小厮,爷还瞧不上你!还是说……”他手指挑起吴银儿下颏,冷笑一声:“你宁愿去伺候那些护院?”
吴银儿猛地打了个哆嗦:“爷!我只是个丫头,我给您端茶倒水什么都行,爷您心善,您是好人,您恕了我吧……我……我只是个丫头,我将来一定能攒够赎身银子,您放过我吧……”
“呵,我说呢,原来是还打着想赎身的主意……”蒋钧鸿放了手,看看身上的一片酒渍,皱着眉起身解腰间的束带:“进了爷的地儿,生死就由不得你,卖了死契还由得你赎身?爷是开善堂的?”
吴银儿心中一片冰冷,泪流满面的磕下头去:“求您,奴婢只是个丫头,求您放过奴婢。”
蒋钧鸿冷眼看着吴银儿一下下的磕头,方才的兴致被败了个干净,有心想发作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可瞧着那伏在地上细致纤弱的少女身形又有几分不甘愿。
他前阵子为了在蒋长风面前一展自己手段,殚精竭虑的布局了神鹰会的事,又亲自率人去擒了哨子,已是有不短的时日忙得没空碰女色。虽说他爹在这方面管的严,可也并非要当和尚,他素了这一段日子,如今好容易得了空闲,又见了吴银儿这般纤纤少女,这才动了兴。却不料这雏儿果然是雏儿,竟是这般不识抬举。
蒋钧鸿虽是武艺在身,却是自诩风流雅致的人,历来看不上用强的。往日里同知交消遣取乐时还曾以此做过一番贬谪,觉得是那等没本事让女人心许情动的粗鄙之人才会用强。
此时自家买的丫头不过是陪个酒就被这不知死活的小贱人磕着头一声声哭求,只觉心中一股无名火,愈发恼了上来,他也是个霹雳性子,只冷笑一声,把手中解下的束带往桌上一扔,腰带上佩的带勾带环玉佩荷包等物在镶珐琅的桌面上撞出一阵乱响,连酒盏都撞落到地上,跌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