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银儿自己也觉出了方才这句语气凶了,心中却烦躁更盛,皱着眉道:“壶里有水,锅里有粥,渴了饿了自己去吃喝,困了自去睡,别来吵我!”
一语说罢,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姐姐……”
“别吵!”吴银儿皱着眉抹了把脸,手还没放下就又打了个哈欠。
……是困了?
心中想着,人却烦躁得根本坐不住,索性立起身来在屋内没头苍蝇一般走来走去的转着圈。
小夜见她神色不似往常,又见她不喜,便也不敢再上前,只得远远望着。
整整一个下午,吴银儿都坐立不安。
先是在屋内焦躁踱步,后来却觉屋中气闷,胸口憋得难受,便索性出了屋在院中乱转,转了一时,又觉外面日头晃得头晕目眩,便又进了屋。
如是这般几次三番坐立不安,及至傍晚,天色暗了,都不曾安静待上片刻。
小夜看她神色不好,又不见她去收拾晚饭,只得自己去了灶间。早晨煮的二米粥还在锅里剩了些,她却不会生火,灶台又高,还是搬了凳子踩着,才舀了一碗凉粥出来,小心捧着走回屋内,一手去拉吴银儿的手:“姐姐,吃粥……”
吴银儿正焦躁得难受,见她又来拉扯,心中一股子火气直冒了上来,啪的一声打开她的手,粥碗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眼见碎瓷粥汤撒了一地,吴银儿更是恼火,一手拉过小夜,一手在她身上狠拍了几下,口中嚷道:“作死的小蹄子!说了别来吵我!”
小夜身上吃痛,眼圈便红了,见吴银儿白着口唇,赤着双目,鬓发纷乱,面色铁青,瞧着自己的神色竟不似往常,心中也是惊怕,待她松了手,退开几步,默默的蹲下去捡拾碎瓷碗片。
碎瓷上沾了粥汤,很有几分滑腻,小夜又是打小不会干活的,第二片便划了指头,呀了一声。
吴银儿又是一把拍在她手上,打掉了碎片,把她推开到一旁,口中呵斥道:“作死呢你!”
小夜被她一把险没推倒在瓷片上,只得自己远远躲了,见她神色凶狠,纵然心中委屈,也再不敢上前,只自己依着惯例爬上炕拉了被子睡下。
这一夜,吴银儿竟片刻都不曾合眼。
睡在铺上,全身竟是哪儿哪儿都瘙痒难耐,用手去抓,又总抓不准痒处,口中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却只是躺不住。索性起了身再去院中走走,走不上几圈却又觉困顿难当,只得再回来睡下。如是直折腾了一整夜,也没能安睡上片刻。
小夜也被她起起卧卧的闹醒了好几次,却不敢问她,好容易熬到了天色微明,吴银儿一骨碌爬起来,也不及去烧水洗漱,只胡乱拢了拢头发,便又坐立不安起来。
小夜昨日晚上没吃东西,今日却是饿了,见吴银儿没有要去收拾早饭的模样,只得自己去灶间,等揭了锅盖,却见锅里剩的那点粥底已是有了馊味。想要寻些旁的,翻寻了一遍却只找到些生米杂面,她自己不会生火煮饭,这些东西便就入不得口。
她这么大点年纪,除了那等贫苦人家为了生计不得不早早学着拾柴生火帮衬家里的之外,但凡那稍过得去的人家,这个岁数的孩子哪一个不是要人照料?最多帮着摆个碗筷就算勤快了。因此即便是她有心想要自做自食,却也实在不懂该从何下手,无奈也只得回转屋中,不敢开口,只好眼巴巴望着吴银儿。
吴银儿此时却觉不出饿来,胃中似堵着一团棉花一般,堵得她喉头难受,只得胡乱喝几口水。
冷水入喉,却熄不掉心头那股燥闷的火,又一个哈欠过后,肠胃一阵搅动,幸而胃中没东西,只干呕了几声,虽未吐出什么,却难过得只恨不得能把心肝呕出来才好。
小夜一旁看得害怕,她只道吴银儿这般情状是病了,灶间虽还有柴胡汤的药材,她却不会生火,更不懂煎药,有心想劝吴银儿吃药,但见她神色烦恶,又不敢开声,也只得束手无策的看着。
又过了一时,吴银儿再也忍不住,扑到院门上用力拍起门来。
杨妈妈开了院门,一眼望来见她唇焦目赤,也是心惊了一下,旋即沉了脸色:“做什么?”
“妈妈……妈妈!我、我……少爷可有传我?”
杨妈妈哼了一声:“也不看看这才什么时辰?就算传你也没这会传的……你只安心等着吧,若是少爷唤你,自是会让你知道。若是没有,你就只收拾好院子,照看好那个小的就是了,左右不过是个丫头,做什么活计不是做?”
说罢就要关门。
吴银儿合身扑在门上,央求道:“求妈妈让我去……”
“去哪儿?少爷可并未传唤你。”
“去……去……”吴银儿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哀求:“去候着听使唤……”语音未落,又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杨妈妈冷眼看了她片刻,意味不明的笑了:“既是如此,你便去吧。”
吴银儿得了话,竟等不及杨妈妈将身让开,便迫不及待的挤出了门,口中含含糊糊的道着谢,心急火燎的往内院而去。
杨妈妈口中嗤了一声,正要关门,腿边却蹭过去个什么,饶是她动作快,伸手一捞,喝道:“你往哪儿去?!”
小夜被她抓在手里,奋力挣扎着:“姐姐病了!不能做活!”
杨妈妈拎着她往院内一推:“你老实待着。”
小夜却又扑了过来,小身子用力往门外挤:“银儿姐姐病了,不能做活!”
杨妈妈见她拽在手里都还不老实,张牙舞爪挣扎不休,她历来在这些丫头们中说一不二惯了,此时见了这般不听话的,心中不由恼了上来,怒叱道:“小娼奴,几日没吃规矩就混忘了不成?叫你回去还敢跑?果然那鸨儿说的对,打不服你就难管教!”
说着随手捞过倚在院门后扫院子的竹帚,劈头盖脸的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