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玉夜重伤无力之下,区区一个魔界婢女她都几乎无力抗拒,双颊一疼,已是不由自主的被强行掐开了牙关。
眼见那盏蜜露就要入口,玉夜惊怒之下顾不得双颊的刺痛,只奋力一拧头,同时手臂猛地一扬,只听‘啪’的一声,玉杯落在地上跌得粉碎,杯中的蜜露撒了一地,空气中登时腾起一股甜腻的气息。
伏鸢惊慌之中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让玉夜饮下蜜露,而后她药效发作睡过去,自然也就揭过了此事,等她下次醒来的时候,昏睡许久,未必还能记得起来,到时就能天衣无缝的蒙混过去。
却谁知玉夜情急之下竟还有力气挣扎,终归是心中慌乱,又并不敢真的对玉夜施以重手,等叫她挣脱了,蜜露也撒了,这才呐呐的回过神来:“神子……婢子、婢子……”
一旁的伏琴也是吓了一跳,往日里伏鸢这般施为,并不曾出过差错,谁知今日突然就露了行迹。
若只是露了行迹这还罢了,关键是……
伏琴小心的将适才猛力一挣之后身不由己的伏在榻上喘息的玉夜扶着重新靠到枕上,细细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玉夜本就因伤重虚弱的苍白面颊上,醒目的印着一道红痕!那是伏鸢适才慌乱之下手上加重力道,又恰被玉夜一扭头,于是白如蜡纸般的肌肤上毫无意外的被伏鸢的指甲给划伤了长长的一道,虽是伤口不深,却也往外一点一点的渗了细小的血珠,横在面颊上,显得分外醒目。
见到这一条伤痕,伏鸢彻底吓慌了神,伏琴也有几分手足无措,愣了几息,方才想起急急忙忙的去打清水,又取了帕子在水中浸湿,想要给她擦拭面颊。
玉夜自方才猛然使力挣扎之后就觉胸中一阵气闷心悸,到此时还没缓过来,不要说是脸,连双唇都白了,眼前突兀的发了黑,靠在枕上连手都抬不起来,只急促的喘息着,希望能把这一阵不适尽快撑过去。
正忙乱间,屏风后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人声:“出了何事?”
耳中虽是听到人声,玉夜此刻却还没缓过来,根本动都不想动一下,只继续磕着眼尽量平复自己突发的心悸之感。
而伏鸢伏琴听得这一句话音,却都瞬间就惨白了脸色,伏鸢双膝一软,已是打着哆嗦跪在了地上,伏琴手中还拿着帕子,也赶紧跪下。
闇罗转过屏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两个婢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当地,玉夜软绵绵的半靠在软枕上,蜡白的脸上一道细细的血痕,地上泼了一滩蜜露,碎了一地的玉杯碎片。
“这是怎么回事?!”几乎是一瞬间,闇罗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婢子……婢子……”伏鸢想要哭求想要解释,但牙齿却不由自主的上下打着颤。
闇罗目光森冷的瞥她一眼,又看向伏琴:“你说!”
“是……是神子不愿饮用蜜露,后来……神子状似睡熟,伏鸢想要给神子喂服的时候……神子突然醒来……然后……然后就……”
伏琴犹豫了一下,望了一眼伏鸢,到底还是咬牙接了下去:“就失手伤……伤了神子。”
“失手?呵……”闇罗来到榻前,低头仔细看了看玉夜颊上那一条印子,冷笑了一声。
“大人……魔君大人……”伏鸢还待求饶,喉中却蓦然一紧,未出口的哀求登时被憋在了胸中,她尚未反应过来,后颈已是突兀的被喷上一道灼热的气息。
那只三头巨犬不知何时来到伏鸢的身后,闪着寒光的锐利犬牙只离她后颈不过三寸。
伏鸢脸色煞白,想要求饶,却出不了声,只拼命磕着头,闇罗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眼见就要命丧犬口,却冷不防玉夜睁了眼。
“……住手。”
闇罗闻言只一个简单的手势,三头巨犬果然不再动作,伏鸢的后颈几乎是被巨犬衔在齿间,只需稍一用力,就会立时血溅五步。
“让她退下就是,何须就死。”玉夜淡淡的出声。
此刻她心悸已是减轻许多,气息也渐渐恢复平稳,眼见这侍女要命丧眼前,再是怎么不喜,到底也还是开了口。
闇罗饶有兴味的一撩袍摆坐在了榻边,抬手摸了摸玉夜的脸颊,玉夜躲闪不及,只皱了皱眉。
收回手,看着指尖上沾染那一星殷红,闇罗不禁一挑眉,笑道:“她伤了你,你竟还为她求情?你们神界中人都是这般悲天悯人的不成?”
却不料玉夜闻言只目露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奇道:“不是你让她们给我喝这东西的?你是魔君,你的命令,她们照做而已,又为何要死?”
……要死也得你死才对吧?
闇罗一怔,随即大笑起来:“神子说的是,是我这魔君的不是。”言罢意兴阑珊的摆摆手,三头巨犬当即收口后退,爪下没发出一丝动静,巨大的身形已是转过屏风之后就此不见。
伏鸢只知今日必死,哪里想到竟还能捡回一条性命?此刻逃出升天,全身冷汗沁沁,全身止不住的发抖,站都站不起来。见闇罗摆手,只得跪着退了出去。
伏琴跪在地上整理着这一地狼藉,闇罗也不理她,只笑吟吟的没话找话:“神子今日精神不错,本座也就放心了,先前神子伤重虚弱昏睡不醒,本座还真是分外忧心。”
玉夜淡漠的瞥他一眼:“魔君若是能让宫人侍婢们停了这蜜露和那燃香的话,想必我日后精神应当一日强似一日才对。”
被玉夜这般直白的揭穿了行藏,闇罗却也不恼,竟十分坦然的点头道:“想是神子误会了什么,这惑蜂蜜露和红尘魇虽是会有些许助眠安神的功效,但主要还是平定气血舒缓体内气机为用,何况彼时神子伤重,也是应当静心入眠才是养伤的道理,否则若是太过思虑,损了心神,岂不是与伤情有碍么?”
一番话说得分外冠冕堂皇,竟是体贴细心的为她考虑,玉夜都快气笑了,也懒得与他争论这时至今日不知吃了多少下去的可疑之物,反正如今就算想吐出来也已是晚了。只纤手轻抬,用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在自己脖颈的金环上敲了两下,道:“那这个东西,也是与我伤情有益的了?”
“哎呀,这个嘛。”闇罗却只一笑,一双桃花眼中顿时流光异彩:“神子的安危,如今可是全靠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