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纪平听此一语,心中就知道眼前这人是不好糊弄的,转念之间脸上却又露出一个笑来。
“两位,打死丫头这事是没有的,想是这群奴儿们觉得练舞辛苦,又教得严厉,心中存了怨愤,至于这掳人一事……”他哼笑一声:“我们这人都是人牙子手里正经花钱买来的,至于人牙子又是从哪弄来的,这却知之不详,就算是会有那眼皮子浅的私下里背着官府收了拐子手里出来的人,却也与我们无关。”
“哦?”司徒莫非冷淡的望他一眼:“听管家此意,你们竟是无辜的紧了?”
“正是。”元纪平仿佛丝毫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意味,只是点着头道:“我家主人正正经经的生意人,最是遵纪守法,岂会有强掳良家这等耸人听闻的事?若是不信,二位尽管报官便是,小人是甘愿一力配合的,正巧我们也要与那牙婆追究,缘何要将这些既难调教又担了干系的丫头当做正经来路的卖与我们。”
说道此处,他白胖的脸上已是露出和气的笑容:“天色已是不早,两位不如先用些饭食,在客房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小人定当和两位同往最近的府衙一行。”
……门主和少门主离去前特意交代了此处不能生出事端,这两人虽是来路不明,但却也不似是神鹰会的人,若仅仅是为了这些丫头而来的话,倒是不足为惧,安抚住了,随他去报官便是,反正已是得了那一位大人的青眼,谅是这些地方官府也不敢如何,到时候还不是自家怎么说就怎么是?完全无需多虑。
言罢他还冲着那群丫头们露出和气的一笑,笑意却是完全不达眼底:“莫要惊惶,还有谁是被拐子给害了的?明日都随我们一同去见官府好送你们归家便是。”
一众丫头们面面相觑,她们之中大部分还真是家里自愿卖身出来做丫头的,只是不曾料会被强逼着学习这等不堪入目的舞曲罢了,在桃花她们之前的上一批到确是有少数几个是因为样貌生得好,便不分青红皂白被强掳了来此,但上一批丫头们在此调教已久,性子骨气早就磋磨得一点不剩,就算此时见到有人想要解救,也依然是大气儿不敢喘一声。
因此元纪平这一声问话之后,跨院之中竟是良久无人应声。
元纪平满意的一笑:“两位瞧见了,咱们家虽然一时不察从牙婆手中收了被拐卖的人,可也只是无心之过罢了,追根究底,那牙婆和拐子才是祸首,其余这些个……”他一脸坦然:“都是正经来路的丫头,在此吃好穿好,学成了歌舞,留着主人家闲时消遣罢了,实在谈不上有甚不法之事。”
司徒莫非冷冷的盯着元纪平——这管家的一张嘴,着实是滴水不漏,按他这番说辞,就算到了官府,仅凭这几个年幼小丫头的一面之词,缺了最关键的尸身和证物,只怕也难定罪,到时他将事情往牙婆和拐子身上一推,估计最多也就是罚些钱钞便就罢了……若是再与官府有些来往的,只怕连钱钞都不会损失。
——这般一来,这些丫头们今后日子恐怕更是难过……他和曳影这一行,反倒会成为她们的催命符了……
心中想着,脸上一丝不露,只转脸看向那一群战战兢兢的丫头们,温声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可还有人受害么?”
一众丫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出声。
随着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元纪平面团儿般的脸上已是应景的挂上了温和客气的笑意:“两位,请……”
就在此时,始终和其他丫头们缩在一起的桃花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吴银儿!吴银儿放走了叶丫儿!被他们……被他们……”
她话没说完,就有离她稍近的一个护院一脸狰狞的大喝一声:“小贱人!爷们说话,有你多嘴的份儿?!”
桃花被他一声厉喝吓得一抖,结果尚未等那人话音落地,偌大的跨院之中就是‘啪’的一声脆响。
只见曳影手中握着一柄雪亮银色软剑,不断颤动的剑锋之上寒芒四射,而那名开口的护院已是滚到在地,一手捂着脸颊,口中满是血迹。
只有元纪平看清——方才一瞬间这人出手快逾闪电的用手中软剑的剑身平平抽在了那名护院的脸颊之上,就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一般,劲力之强横直接便把那名肌肉贲起的壮汉给抽了一个滚儿,此时满口鲜血,也不知牙齿打落了没有。
“爷们说话,有你多嘴的份儿?”曳影阴冷的瞥他一眼,手中剑光乍敛,那柄寒光耀眼的软剑已是重新收入腰间那条形似革带的剑鞘之中。
眼见此人起手收手的速度,以及这般强横的力道,元纪平心中微沉——硬点子。
司徒莫非冷眼瞧着曳影料理了恐吓这些丫头的人,并不喝止,只温声问桃花:“你说的那人如今可还活着?人在哪里?”
桃花当初能在刘二嫂家被指派管理一众丫头们,心中并不是个没成算的,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也自有主意,虽说是正经出来卖身做丫头,却着实没想过会落入这般境地,只是形势比人强,她自己做不了主,而今冷眼看了一时,心中知道若想脱离了这户人家,这两人怕不就是最后的指望,又见其他丫头们虽有开口的却都说不到点上,这才一横心出了声。
此时见人问起,只深吸口气,将手一指。
司徒莫非顺着她指处望去,却是后跨院中一间上着锁的厢房,由于里边虽然天色暗了也并没点灯,又根本没有一丝人声,门上又挂着锁头,先时他和曳影二人都只当做是空屋罢了,此时见桃花指去,不由便皱了眉。
“还请管家开锁,容我二人一观。”
“好说,好说。”元纪平神色不变,迈步走向瘫软在地上的杨妈妈:“钥匙拿来。”
说话的间隙,胖乎乎的身体已是稳步走过了司徒莫非的身侧,弯腰去接杨妈妈抖抖索索从腰间解下的一串钥匙。
下一瞬间,手中便是突兀的一道寒光从斜背后直取司徒莫非,同时口中一声厉喝——
“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