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半夜,司徒莫非和曳影二人方才回转到溪边的宿营地,其实若非是怕西戈谅和素萦担心,原本他二人也无需返回这一趟,毕竟第二日还要再去那一处神秘庄院处理后续事宜。
——是的,神秘庄院。
直到最后,元纪平也并未交代他的家主究竟是谁,甚至在曳影重手错开了他的数处关节之后,疼得满头冷汗,数度昏死过去,都始终不曾松口。
眼见实在撬不开口的司徒莫非转而询问他人,但那些护院居然也是一问三不知,而且言辞不似作伪,只道是在此已久,也见过家主面目,但究竟姓字名谁是何身份,却说不清楚,只知那是家主,见到也不过是尊称主人,旁的,不过是拿钱办事,当个护院罢了。
就算是杨妈妈,身为一界女流,此时竟都无比的硬骨头。
对元纪平他两个是下得去手逼问,对于杨妈妈,曳影是不屑为之,司徒则是心内明了,这等管事嬷嬷只怕是一家性命都捏在家主手里,她哪怕是为了自家上下的平安,也不会吐露丝毫,所以则是干脆免了多事。
至于罗娘子,倒是识时务的很,眼见此情此景甚至不待他们问到自己身上,就早已是抖着身子招了个干净。
然而她一名青楼之中雇佣来教导雏儿们的鸨子,又哪里会知道许多?所知的不过就是自己在此教的这是第二批雏儿们,雇她来时就早已说得明白,不需琴棋书画样样出色,只需让她经手的雏儿们性子乖顺,有一样看得过去的技艺即可。
至于这些雏儿们的来路,罗娘子一问三不知,她只管教人,却不管从哪选人和怎么选。
见她说得实在,司徒也无意为难她,只与杨妈妈一同锁在了一处空屋之中,等着交与官府定夺。
吴银儿的状况却是十分不好,她那日私自放走了小夜,当即便被逮了个正着,待到第二日蒋钧鸿听闻,原本就正为了神鹰会骚扰而被自家老爹禁足而憋着火气的他当即大怒,原本吴银儿于他不过就是个玩物,又哪里会怜惜,先命人把她褪衣吊起来抽了三十鞭,随后就将她赏了护院家丁,连件衣裳都不给,赤身关在厢房之中,每日任人随意凌虐,且十分恶毒的强令那一众丫头们旁观,美其名曰先看个眼熟,日后伺候起贵人来免得生疏。
这般吩咐下去,蒋钧鸿方才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一边叫人继续搜寻那逃跑的奴儿,一边整顿行装,没过两日就随着蒋长风往九华山而去。
那三十鞭下去的时候,吴银儿就已是去了半条命,加上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护院家丁扒光了衣裳,后又糟了凌虐,已是恨不能寻死。
但很快的,她就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着蒋钧鸿的厌弃一同到来的,是御米的断供,吴银儿作为一个连日来已经被那东西弄得毒入骨髓的人,哪里经得起这突然的断了来路?只头一日的时候还因着身心的伤痛和屈辱泣不成声,到得第二日,就已是顾不上那些,只逮着任何一个进入房内的家丁护院不断哀求,妄图求得一些御米。
然而因她从始至终都不曾知道自己究竟中的是什么,只当做是酒瘾发作,因此索求的也不过是酒。
大部分家丁对此只不屑一顾,发泄兽性之余并不顾她死活,但也有个别的,心存了戏弄之意,还真弄来了烈酒予她。
只是寻常的酒水中又哪里会含有御米?也不过就是酒水的优劣区别罢了,但吴银儿又哪里知晓,见了酒只当是能如以往一般驱了自己体内那令人抓狂的痛苦,也顾不上烈酒辣喉,只拼命灌入肚中,却又哪里管用?酒性发作之后头晕目眩之际竟催得她体内毒性更烈,先时还能挣扎着坐起身自己勉强料理一下伤处,后来御米之毒加上酒气催发,竟连神智都迷了。
杨妈妈等人心知这是少主有意慢慢熬干她性命,都只一旁冷眼看着,哪消几日,好好的一个花季少女便就形销骨立,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这般情景,连罗娘子都不晓得她是怎了,只当做是受不了遭人凌辱,患了失心疯。杨妈妈虽是略知一二,却又不肯说,司徒二人也只得先将她交与桃花等人照顾,给了伤药,暂过半宿,只待明日再让素萦来为她诊治。
他二人回到溪边的时候,早已是下半夜,素萦自在车内守着小夜,一大一小睡得正香,小西独自守夜,困得蔫头耷脑的,耳边刚听到有甚动静,手中的灵机弩还未来及举起,头上就挨了一敲。
“死财迷,你这守夜,和没守有甚区别?”曳影一身黑衣隐在夜色之中,没好气的收回手。
见是他俩,西戈谅这才松了口气,一边揉着头顶一边抱怨道:“你两个这是打家劫舍去了么?怎的闹到现在方回?”
曳影懒得理他,径自坐到火旁,司徒莫非叹着气伸了个懒腰:“还真是打家劫舍去了。”
说着,轻声将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西戈谅听着不禁变了脸色:“还有这等强掳良家草菅人命的事?什么人这么目无王法!”
“就是不知何人。”司徒莫非打着哈气:“嘴巴紧的要命,问不出。”
西戈谅愣了愣:“那……那要怎么收拾?”
“收拾个甚,明日请小萦跑一趟给那孩子看看,然后连歹人带那些女孩儿,一起送往最近的官府。”说话间,他已是又打了个哈欠:“咱们到底不是官府中人,就算是处置了那管家和护院家丁,也终归还是要靠官府将那些女孩儿查档记案送返各家的……何况里边还有被掳的孩子,家人应是也有报官才对。”
说道这里,不由又叹口气:“天都快亮了……”
曳影瞥他一眼:“你睡你的,我和财迷守夜。”
司徒莫非也不和他客气,也懒得去到车里,就直接在篝火旁边的草地上一仰,手枕在头后,哪消片刻就睡熟了。
曳影抱着臂倚在树上,西戈谅撇撇嘴:“我守着吧,你也赶紧睡。”
曳影嗤了一声:“你那也叫守夜?”
西戈谅一噎,悻悻的一扭头:“不识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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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重复一遍,御米,阿芙蓉的别称是也。而阿芙蓉=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