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是昏暗,这间老旧的厢房内无一丝灯火,光线昏暗模糊,但习武之人目力不差,曳影不由分说的推开门之后眼光已是自然而然的看向室内。
这一看就愣了愣,本已抬脚准备入内的脚步也收了回来,目光阴沉的望住元纪平。
“怎么?”司徒莫非见他面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带了杀气,心知里面怕是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场面,问句出口的同时人也闪身来到了门口向内望去。
只见屋中一处大通铺的犄角上,蜷伏着一个三分像人,三分像兽,三分像鬼的物体。
纤瘦的身体上不着片缕,却几乎让人看不出那是人体,一头长发被不知什么液体浸湿之后又干涸成一络络的,一半散落在炕上,一半粘在体表。裸露的肌肤上伤痕累累,除了血迹之外,还有其他如同干涸的粘液一般的可疑痕迹。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还有着人形的躯体,在听见房门动静之后却发出了类似野兽般的喘息和微弱的呻吟之声,若非是站在门口着意细听,几乎无法察觉,以司徒莫非和曳影的耳力,先时在院中的时候都不曾留意到此间的动静,可见其何等衰微。
饶是司徒莫非江湖中人见多识广,也不是没有见过那等心狠手辣的江湖人寻仇或杀人时的狠辣手段,乍见此景仍是忍不住吃了一惊,虽是看出那应是个女儿家,但此刻救人要紧,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疾步踏入房内,顺手拽起落在地上的破旧的薄被,裹住那形体扭曲不断微弱哀嚎的人体。
拨开脸上的乱发,才看出应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此时虽是睁着双目,却双眼赤红,直愣愣的盯着虚空中不存在的某处,口中虚弱悲鸣的间歇,还不时呢喃出半句:“不敢了……再也……酒……酒……”
见她神智不清,司徒莫非也有几分皱眉,虽然作为江湖中人,简单的内外伤势之类难不倒他,但这女孩儿看这情形要么是被下了药,要么是受了刺激,这才搞成这般模样,而且终归他是个男子,还是先简单料理一下让小萦着手医治更为妥当……
心中想着,转头向并没有入内的曳影道:“寻些水来。”
曳影闻声摘下腰间随身的水囊走了进去。
却就在此时,留在院中本已是一副不再动手模样的元纪平,白胖的脸上突然一个狞笑,左手中已是多了两颗玉石滚球。
那原本是常见的拿在手中捏揉滚动的石球在脱手的瞬间竟带出了罕见的利器破空之声,下一瞬间,便穿透了厢房一侧的窗棂。
两声闷雷般的巨响几乎是同时响起,与此同时,一片火光猛然由昏暗的室内爆裂开来,将山间寂静的夜空映照出一片的火光蒸腾。
如此近的距离之内,院中那缩成一堆的丫头们吓得齐声尖叫哭嚎,就连罗娘子杨妈妈都捂着两耳尖叫不止,元纪平不耐的回头一声怒喝:“吵什么!还不带着这群奴儿们滚出去!”
一语喝罢,又向此时方才出现在他身后的几名虽然身穿护院衣裳,但明显动作轻捷双目有神的人道:“泼火油!今日连只鸟都不许飞出这座庄子!”
……若来的是旁人,他尚是不惧,不论是走江湖还是走官路,反正黑白两道他都有能耐摆平此事,毕竟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几个丫头奴才。
但是此人自报名号是司徒莫非的话……元纪平此时已是接过护院递来的弓弩,对准了那已成一片火海的厢房——不论这名号是真是假,都容不得他全身而退了!
瘫在地上的杨妈妈罗娘子二人哪里经过这般恐吓,那一瞬间的巨响几乎让她二人以为是天崩地裂,早就吓破了胆,此时只会捂着双耳尖叫不止,还是有护院上去两脚踹在身上,方才渐渐醒过神来,罗娘子腿软到几乎站不起来,年纪较大一些的杨妈妈则更甚,居然已是失了禁,裙摆下面湿漉漉的一滩,引得护院直皱眉。
两人挣扎了片刻,好容易起了身,忙不迭的连拉带拽的吆喝着,赶鸭子一样将那群抖成一团哭泣不止的丫头们往外面赶。
那群小丫头更是脚软,统共才多大点年纪,哪里见过这等骇人的场面?只顾抱头嚎哭,还是罗娘子拾起藤条,劈头盖脸的抽了几下,方才渐渐止住,尚未等她们相互搀扶着迈动脚步,那已是有如火海一般的厢房之内却突然冲出一片熊熊燃烧的火光,冲着元纪平兜头罩来!
元纪平弓弩在手,原本就防着里面的人拼死突围,当下只手中弓弦一松,扣在弦上的三支利箭品字形射出,那迎面袭来的一片火光在半空毫无借力之处,眨眼之间便被利箭射中,随即飘飘摇摇的落在地面。
然而飘落在地的,只是一床着了火的破被……
不待元纪平重新弯弓搭箭,那火光熊熊的厢房内已是紧跟着冲出两道鬼魅般的身影。
下一瞬间,元纪平手中的劲弓已是断为两截。
来不及应变,甚至惊愕的表情刚刚浮现在脸上,元纪平那富态圆胖的身躯已是被一击重击迎面击在胸口,整个身躯向后飞出两三丈,落下的时候甚至将两名身材魁梧的护院都压倒在地。
这一变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以元纪平的身手都未能躲过,更遑论其他人。
曳影早就动了怒,出手再不留情,还是司徒莫非及时叮嘱了一句:“留命。”
曳影原本持剑斩向元纪平脖颈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手中软剑化作一道雷霆,只听元纪平一声惨呼,眨眼之间双手的筋脉已被挑断。
习武之人被废了双臂,此举其实比取了性命更为狠辣,只是司徒莫非见了也并未说甚,他要留命不过是为了要活口而已,至于武功……这却不在他考量之内。
元纪平适才胸口大椎穴收到重击,此刻命都去了半条,又被废了双臂,瘫在地上一时半刻都爬不起来,原本因为富态而显得慈和无害的脸上此刻只剩无比的怨毒,盯住司徒莫非断断续续的恨道:“想不到堂堂盟主,也居然行强匪行径,闯我家主宅邸,放火伤人,待得他日,定要将你这番作为告与天下人皆知!”
司徒莫非手中轻轻放下那裹着自己外袍的瘦弱躯体,踏前一步道:“你有没有机会告与天下人我是不知道,不过眼下却需要你先将这些女孩儿们的来龙去脉交代个清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