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去,就此便被好好看管了起来,其实若非是这件事闹得太大,附近田庄居民佃户等等都有得知,严慧君没准已经‘因故身亡’了,但此时京兆尹和统领等人虽是不敢这般明目张胆,但却也将她软禁得死死的,生怕一个不好就真被她溜进京城去敲了登闻鼓,就连此处通往进京之路上都借着盘查余党的名义设了层层卡哨,盘查得甚是严密。
等严慧君终于从那撕心裂肺般的哀痛中冷静了些许之后,已是再无入京的可能。
只是她到底不是无知妇人,她的夫家遭此横祸,但她还有娘家,并且她的娘家还真并不是平头百姓,祖父严希佑做过尚书,父亲严修池现任宾州府的知州,更是她夫君韩文清的恩师,当年她父亲见韩文清年轻有为,学识不差,又考成了举人,便将女儿许配,这才结了两姓之好。
而今她夫家陡然遭祸,她必定是要归宁的,届时这京兆尹再是如何手眼通天,总也不可能让严家就此忍气吞声,她父兄身上都有官职,无论如何也能替她伸冤出头。
抱定这样的念头,严慧君耐心蛰伏了几日,将软禁看管她的兵卒换班时间摸得透了,便借着一次称病要请大夫的空子,和自己乳娘周氏一起逃了出去。
虽是成功逃了出来,但严慧君也心知她若就这般直接上京,势必会被半道就截住,于是也顾不得自己还有身孕,只和奶娘两人乔装改扮了一番之后,专检那等少有行人的山野小路,向宾州府而去。
她那边逃了,京兆尹这边慌了神,只当她要进京告御状,几乎是把所有自己能差派得动的人手都派了出去,恨不得把这一处京郊田庄和京城之间的道路给一刀两断了方才安心。
只是这般搜寻,却始终没有任何回报,京兆尹并不知道这妇人是乔装之后往着滨州府去了,只当是她见盘查严密就先藏了起来,只待他们松懈了再进京。
是以,再三命令下属各处严密监察,而这一处宅院废墟,更是明里暗里都各处监视,只等那严慧君若是会来祭扫的时候好能将她拿下。
这班衙役正是今日在此巡守的其中一波,眼见有两个陌生男子站在那废墟之前窥探,当即就要上来拿人,结果却自己反被人给拿了。
从这衙役识海之中完整了解了这一变故始末的两个神卫脸色差到极点——他们在送盈魂投生之前,何等谨慎小心的反复比较挑选,最终才选了这一户人家作为盈魂的降生之地,而且明炎还给这一户人家占过命格,分明是家宅兴旺福寿安康之像,又怎会突如其来跑出这根本不该出现的惨祸来?!
以明炎的才学和天占卜术方面的造诣,又怎么可能推几个凡人的命格都出这般大的纰漏?!
“这是命轮排斥,不容这无命格之人降世。”明炎脸色铁青:“大意了!”
……他和岚羽虽然对天道命轮会排斥无命格之人算是心知肚明,也做好了盈魂降生之后会遭遇天灾人祸等等劫数,但却没料到会在尚未降生的时候就能引动这般剧烈的排斥效应!
盈魂只是一缕残魂,它没有所谓前世,它的‘前世’就是玉夜,好端端的在昊天界执掌轮轨,盈魂哪可能会有什么前世一说?它的投生,就是不被天道所容!没有命格,不应该存在!连降生都不允许!
这是他二人的疏忽,也是冥冥天道对他二人擅自强冲六道壁垒送残魂投生的回应。
天道无穷,不容轻犯。
他二人的举动违背了天道本身定下的生死轮回的规则,造成了这一对于天道而言是不应存在的胎儿的出现,所以……命轮本身就要纠正这一错漏。
盈魂本不是独立的魂魄,它只是玉夜的一部分,而今玉夜并未身故,这一抹残魂就不被允许以独立存在的姿态凭空进入六道轮回。
严慧君所怀的盈魂,是命轮要消除抹灭的目标,而韩文清一家,不过是池鱼罢了。
若非是他两个送了盈魂投入人道转为胎灵之后,明炎曾因两人要暂离,出于万全的心思顺手给严慧君加了个普通的避凶邪的符文的话……她想来根本没可能会当日突发进香的念头,从而躲过这一劫了!
但那真的只是普通的趋吉符文,本也只是为了防着有那一等低劣的怨鬼和其他一些不洁之物,有的专爱捉弄孕妇,因为毕竟胎灵纯净,对它们会有一定吸引力,这才给加了一道避凶邪的符箓,却并不是高阶的咒印,最多也就挡她一时,而在这般命轮强横排斥的压力之下,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岚羽则是更没料到会有这般横祸,竟然连同这一家子原本的命格走势都能带偏,而今说什么也晚了,只把那晕了过去的衙役往地上一扔,说道:“那严氏既然走脱了,而今未必没有一线生机,还是赶紧找人才是。”
虽说严慧君去往滨州府一事至今是无人知晓的,但她和她那奶娘,两个大活人,咒法之下却是很容易找寻踪迹,两人也不及再理会其他,只展开身法一瞬间就没了人影。
……他两个是掐着严慧君应当分娩的前期赶回的,而今距离严慧君失踪已是近两个月,只希望一切都还没有太迟……
否则……若是那盈魂已经夭折了,他们又未能及时拘住魂火的话……
之前他二人费尽心力蕴魂三十余载,岂不白费?!
线索,就断在了小双村。
严慧君最后生机在此断绝,咒法寻踪之下,她那奶娘倒是一直指向了滨州府,但明炎岚羽两人赶去却扑了个空,奶娘不过是孤身返回,并无盈魂的踪影,两人只好又马不停蹄的回了小双村,从此地作为圆点,过筛子似得一点点梳理感应着,向周边不断扩大搜寻范围。
万幸的是,在距此不算多远的咸阳县城北,终于察觉出极弱的一点魂光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