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昨夜喝了果酒,又守了岁,今日直睡到午膳时分还哼哼唧唧的不愿睁眼,两个神卫觉得好笑,也不非要吵她,只吩咐摆膳上来,于是不大一会,小夜就被食物香气给勾得肚子里面咕噜噜叫了起来。
两人由着林月给她伺候穿衣梳洗,直到都妥帖了,这小东西因为一番梳洗,睡意也基本去尽了,这才陪着她午膳。
一时用必,也就空闲了下来,他们一行不过是到京暂住,又没什么亲眷,年节也不必各处走访,索性便又唤了林诚前来,向他询问这京城附近年节之间可得的去处。
“初一到初五,东市西市都有庙会,不仅仅是街市热闹,还有各样杂耍玩意儿,应有尽有,怕是没个两三日也看不过来。”林诚笑着说道:“要寻那雅一些的去处,城郊南山芦雪亭有诗会,不拘家室,凡是有几分才学的男女都爱往去一游,据说若是诗会夺魁还可得贵人青眼。”
“除此之外还有那北海冰嬉,南城花乡那等侍弄花卉的有一年一度的擂台斗花,再过几日到了十五,元宵灯会更是热闹,到那一日,东华街整条御街张灯结彩装点布置,连官宦人家和皇亲国戚都会与民同乐做一处赏灯游玩,可是热闹的不行,足足出了正月,也才将将算是过完这个年。”
因为主要是为了让小夜游玩,所以诗会什么的自然是不考虑了,当下给小夜穿戴一新,整顿车马,往那街市庙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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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之中,以精细肴点和纯酿美酒出名的太白楼的雅间之内,怀王贺若兰正持着酒盏临窗眺望。
昨夜那惊艳了几乎整座帝京的烟火繁花,在怀王府中带来的只有耿耿于怀。
他原本是出于共赏盛景的好意,让人去请王妃一同观赏,结果……贺若兰心中哂笑一声,罢了,不提也罢。
夫妻恩爱十余载,多少风浪都两人携手一同走过了,而今却渐渐离心,也是一件恨事,总归他扪心自问,自己也确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只是儿女一事,终归还是要看缘分,兴许……他命中就是没这份子孙缘的罢……
心中杂七杂八的想着,眼光漫无目的的看着这西市之中街上的人声鼎沸,倒是不知不觉中,将半壶透瓶香给喝得差不多。
这帝京有名的东西二市,每逢年节,东市以热闹集市庙会着称,而西市则是各班杂耍小戏舞龙舞狮等等而闻名,甚至那些出名的几大戏班子,还会设台公开唱个一两出,并不收费,只为了让自家的名角儿亮相开嗓,博一段彩头名声,也好能给自家招徕声誉和口碑,除此之外还有那走独索攀山子架桥踢碗吞刀吐火等等杂耍,五花八门,目不暇接,是以这西市长街比起东市之内仅仅是买卖集市又更加热闹几分。
虽是隆冬季节,太白楼的雅间之内自是也燃着炭火,但是窗扉大开,这炭火的意义也就不大,但贺若兰身上披着貂裘大氅,又饮着暖酒,纵然是打开着窗临窗眺望,倒是并不觉得如何寒冷,倒是侍立一旁的福生有几分受不住,搓了搓手赔笑道:“爷,少饮一些,酉时还有宫宴呢。”
贺若兰回头瞥了福生一眼,见他有几分缩手缩脚的,不由了然一笑,冲桌上酒壶抬了抬下巴:“那半瓶酒赏你了,这大冷的天儿,你也穿厚着点,做出这样一副德性来,给本王丢人么?”
那边福生得了话,刚捧起酒壶,赔笑道:“不关衣裳的事,是我没活动开血气。”
他这边答着话,贺若兰已是又转头望向了街市,却突然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俩猴儿一般的小子……”
说着,招手叫了福生近前,将手向外一指:“去,把那俩小子给本王逮进来。”
福生搭眼一望,那挤在人群中正目不转睛看着杂耍的两个华服少年……当即好笑起来:“这二位年纪正是跳脱的时候,过年由他们高兴一下也没甚要紧的。”
话刚出口,头上就挨了贺若兰一敲:“让你去就快去,也省得你缩头缩脑的,给本王跑上这一趟,你也就活动开了。”
福生得了吩咐,本也只是逗趣一说,又岂会真的不去?也已是点着头一溜烟出了雅间不见了。
街面上,贺景之手中正拿那要表演吞火剑的人的那把剑,叩手敲了几敲,又捏住剑身和剑柄试了试,确实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短剑——说是一个短字,也足有尺半的长短,因着表演的时候是要点燃剑身,是以剑柄上也只是鱼皮缠柄,并未绑扎红布或剑穗一类,想来是怕被火焰引燃。
那表演把式的人见他来来回回翻看了几遍,倒是很有几分得意的笑道:“这位小哥儿可看仔细了,咱家这是真功夫,不是那等在物件上作假糊弄人的假把式。”
贺景之本是为了逮他把柄,此时看了一遍这短剑,竟没看出甚不对来,到有几分讪然,他旁边的贺牧之只是一笑,从他手里拿过那短剑,交还给那耍把式的,同时又从荷包里摸出一枚金瓜子儿,晃了晃,见那把式人目不转睛瞅着,只笑道:“我这兄弟不过是好奇罢了,倒不是说你作假,这般,你演上一场,这瓜子儿就给你算作彩头,如何?”
此言一出,包括围观的众人,都是连声喝彩,那把式人高兴得脸上放光,躬身接了短剑就去喷酒点火,表演不提。
贺景之嘀咕着:“这也是怪,这样竟真能吞到嗓子里去?”
贺牧之小声在他耳边笑道:“自然是假的,点火的时候他会偷偷换一把可以伸缩的来吞。”
贺景之听了刚一瞪眼,还未来及出声,就被贺牧之一把捂了嘴,低声笑道:“与个卖艺的较什么真?他也不过是为了糊口,既不伤天又不害理,过年图个热闹就罢了,何苦砸他饭碗。”
贺景之原本只是不信真能吞那一柄寸宽尺长的短剑,这才盯着不放,此时听了贺牧之这般言辞,心下也转了过来,只嘘了一声,小声嘀咕着:“就说不是真的,小爷一眼就看出有假。”
“是是,就你眼尖。”贺牧之也不等那卖把式的表演完,只将那枚金瓜子儿往场中那接赏钱的铜盘中一掷,拽了贺景之便走:“不过是为了凑趣,看出门道就没意思了。”
说着,两人挤出圈子,向着下一处人群围聚的地方走去,他两个有了动静,远远近近有几名混杂在人群之中的便装护卫也就跟着一同变幻了方位。
刚迈步,就有人扯了下衣角,贺牧之一回头:“咦?福管家?”
福生笑眯眯的打了个恭:“两位爷,我们主子请两位去小坐歇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