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得了小夜,就如同得了个活宝贝,好一番嘘寒问暖,路上累不累,渴不渴,乘了一天马车,可颠着没有?晕不晕车?见她一切安好,小脸上没有疲惫神色,这才安了心,领着她先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将那有好景色同时又好玩的地方一一领她看了一遍,正说笑间,冷不防小夜哎哟了一声,身子一顿。
慕容嫣赶紧望向后面,只见跟在小夜身后的几个丫头里,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许是也第一次来这别院,手中捧着东西,边走边看,结果一个不留神,没注意前边小夜放慢了步子,一脚踩住了小夜狐裘斗篷的下摆。
小夜身边统共就带了个林月,如今这些人都是王府的丫鬟仆婢,这小丫头踩了客人的斗篷,自己也吓了一跳,捧着东西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婢子……婢子……”
林月和慕容嫣的几个大丫头赶忙围了上来。
“这毛毛躁躁的小蹄子!”剪雾和绣月先扶住小夜,蹲身仔细看了看系着斗篷的脖颈和下颏有没有被勒到,见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了心,一边数落着那小丫头,一边又检查斗篷的下摆。
小夜力道不大,被踩了一脚往前拉了一下也就停了步,狐裘本来也不像春夏薄缎披风那样易坏,下摆处并未撕开口子,无非也就是踩脏了一块,留了半个脚掌的印子在上边罢了。
这样的事情本来也就只是小事,就连慕容嫣这个做主人的,也无非就是看看小夜有无异样,再斥责两句也就完了,倒是她斗篷脏了一块,不好再穿,也就赶忙领着她先回去房内更衣。
小夜此次前来,林月是有将她各式换洗衣服都整理了带来的,光是斗篷披风就带了三四件,如今这件狐裘的脏了,忙不迭的去开箱子,正寻了一件绛紫色的拿在手上,一旁有个帮着在整理箱笼的二等丫鬟笑着说道:“比起这件,倒是下面那件大红猩猩毡的更好,趁着雪色,又鲜艳,又好看。”
林月听了,也就放下手中这件,重又拿了那件红的,等给小夜换上,系好丝绦,还是那个丫头,探头打量一下,笑道:“穿了这件,垂鬟上配的丝带可要不要换呢?”
说着已是自告奋勇的拿了大红色的丝绦穗子和梳子,她动作利索,三下五除二就给小夜重新梳了个双丫髻,丝绦穗子打理整齐之后捧着镜子给小夜自己照了照,笑道:“这下就跟那年画儿里走下来的似得了。”
这一番更衣打理,本也没有什么费事的地方,包括绣月她们在内,任是谁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头的,等重新穿戴好了,打眼一望,果然鲜艳又好看,大红描金的斗篷和丝绦衬得这小姑娘粉团儿一样,这才又略转了一会,也就到了晚膳时分。
前边有贺氏兄弟代为陪客,她们娘俩自己只在后边闲适自在,倒是前边的贺景之在席上始终心不在焉,食不知味的拣了两口素菜,也就不耐烦再待下去,只推乏了,要往后边先行歇息。
泽之牧之两个也心知他是想给瑾妃守孝,肯来席上露个脸已经是看在这是恩人的份上,要他再把酒言欢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于是也就放了他自去,又代他向明炎岚羽两个赔罪。
贺景之带着两个随从,自己在园子里转了会,只推说心中腻烦要独自清净清净,赶走了随从,独自一人在这别院里闲逛起来。
小夜晚膳是和慕容嫣一起吃,自是色色被照料得无微不至,一时吃过,小夜本来还想着今天还有一张大字没写完,结果慕容嫣听了却只笑道:“才刚吃饱,哪里就能坐着写字呢?何况天也暗了,留神坏了眼,就这一张,等到明日一早起来,小婶婶陪你写。”
说着已是拿过一旁丫鬟手中的斗篷,亲自蹲身给小夜披好系了,牵着她小手一路往园中而去。
“饭后略走动走动,也才更有益些……”
一语说完,见裁云从甬路匆匆而来,心中便了然,又哄了小夜两句,便就起了身:“天晚了,不许碰那起子费眼的事,叫姐姐们陪着你略散一散,小婶婶过一会就来陪你。”口中说着,人已急匆匆而去。
“小婶婶是去看那个生病的姐姐吗?”小夜与慕容嫣相处时日多了,也见了几次她匆匆而去,每次问人,都是说有个小姐姐病了,王妃要去探望,心中对此也多少有了数。
“是呢,姐儿乖,我们去看那游鱼可好?”剪雾和绣月两人留在小夜身边,听她问起,也只笑道:“别看这会子上了冻,可我们这园子里有一处有名儿的景,叫琉璃台,那冰虽是冻了一层,可下边的鱼儿在水里却是暖的,又正适合晚上去看,上边灯火一照,那鱼儿就隔着冰面聚过来,就跟水晶画儿里的似得。”说着又去招呼小丫头给小夜的手炉添炭,又吩咐多点几盏灯笼,又招呼林月,事事无不周详,一行人打点妥善,也就向着池边而去。
刚到池边,就见前方不远处的角亭之中立着一个人影,剪雾望了望,奇道:“是四殿下,怎的随从也不带一个?”说着,忙不迭的上前问安,又赶忙叫小丫头去多拿一个手炉来。
“我嫌他们聒噪,想独个清净清净,这才一人在此。”贺景之早就望到了她们一行,目光只在几个丫鬟身上一转,又落回到了小夜身上,一瞬不瞬的死死盯住。
“这个姐儿……好生面善。”
小夜也正望着贺景之,虽然贺景之大病一场,而今颇有几分形销骨立,但毕竟面貌五官是没有太大变化的,小孩子记性又好,想了想也就记了起来:“是街上遇到过的小哥哥。”
剪雾绣月忙不迭给两人引荐:“这是四皇子殿下,这一位小夜姑娘,是我们王妃的忘年交呢。”
“你……叫小夜?”贺景之仍是紧盯着她,那大红绣金斗篷和那梳的丫髻发式,刺得他满心满眼都是血一样的红。
小夜听见他问,也只乖巧点头。
“你可去过相国寺么?”贺景之迈近两步,他的少年身形,虽然消瘦,也比小夜一个孩子要高上许多,问话的同时,几乎是不受控的抬手轻轻摸了摸她头上的丫髻。
“去过的,还遇到小婶婶。”
“真好……”贺景之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冷到骨子里的笑来,摸着小夜头发的手移到她脸颊上,又摸了摸,剪雾和绣月在一旁,不知怎的,只觉得四殿下神色越来越有几分古怪,正要再开声说些什么,却见他已是弯腰牵了小夜的手——
“来,小哥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