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兔起鹘落不过瞬间,就连离贺景之最近的贺牧之都没反应过来,至于在一旁刚解了自己披风想给贺景之披上的贺泽之更是呆住,拎着披风的手顿在半空。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后赶来的这些人,也才明白了先前四殿下为何会在湖心……
这哪里是什么失足溺水?
只怕之前那次也是这般被扔进去的!
其实,仅仅是扔入湖中‘冷静一下’,明炎已经真的算是手下留情了。
就凭贺景之出手就想溺死小夜的举动来说,真的就是亏着小夜惊魂未定的抱着岚羽不肯放,也才让岚羽暂时空不出手来,否则以他的脾性,这会子贺景之只怕已经魂入归墟等投胎去了。
相对于岚羽而言,明炎到底还算是心有成算,贺景之张口闭口的邪祟妖孽,虽然也让他心中生怒,但比起怒气,明炎已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其中的疑点。
——一个死了母妃的皇子,再是心中悲恸也与小夜无冤无仇,害人二字从何谈起?
这其中,必定有他和岚羽两个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是去湖中冷静一下头脑,对于这两个神卫来说,真的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然而对于跟随在皇子身边的随从和暗卫而言,这一举动几乎与行刺无异!
终究是从小就受到严苛训练的暗卫,贺泽之贺牧之以及慕容嫣还在发愣的时候,他们已是怒叱一声兵刃在手。
“大胆——”
只可惜,再是勇武,在神卫眼中,也依然只不过是凡人。
那手持兵刃率先扑到明炎身前的暗卫,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眼前景物只是一花,身子已是不受控的腾空而起,随后也扑通一声落了湖。
“住手!”
“且住!”
终于回过神来的贺氏兄弟和慕容嫣纷纷出声喝止,剩余的几名暗卫这才没有继续扑上——也才没有再继续被扔进湖。
“先生!先生请息怒。”贺牧之见势不对早已是上前两步忙不迭的挡在其他人身前,只对着明炎深施一礼:“四弟年幼,又是母妃新丧,许是听信了什么谣言,或是一时有哪里反常……总之,还请先生息怒,今日之事,我和二哥必定会给先生一个交代,绝不会让小夜姑娘就此白白受了委屈。”
贺泽之和慕容嫣也是赶忙上前劝解。
其实若是按常理来说,明炎一个无官职在身的平民百姓,这种举动是板上钉钉的以下犯上冒犯皇室,只是他和岚羽先是有在元宵之夜对两位皇子和王妃的庇护情谊,又有送出那张药方的举动在后,而今更是被贺若兰和慕容嫣亲自邀请来别院的座上宾,加上他两个各自的一身气度风华也根本不是常人范畴,这才让人不由自主的忽略了他们原本也不过是平民百姓,对于皇室血脉,本应恭敬无比不得冒犯的。
而且说到底,会有此举也不过是贺景之先对着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姑娘恶意出手,想要置其于死地的这般无礼举动在先,是以在场的几个能主事的人里并没有真正蛮横不讲理的人,自己这方既不占情,也不占理,就算想要问个以下犯上的罪名都问不出口。
一旁的贺泽之心中惊异的同时,不由升起了一丝隐秘的心思——这两人的身手……若是能招揽到手,为他所用的话……
这般想法在脑中一闪而逝,此刻却并非是招揽的时机,也只是面色焦急的边致歉边劝解。
“请息怒,四弟大病之后性情有些反常,这……他……”贺牧之很想能找出个说辞来开脱和劝解,却发现面对如此事端,自己竟然词穷。
……是啊,四弟病愈之后虽然性情大变,阴郁了许多,但总归又并没有失心疯,这般向一个孩童出手并且还是试图害人性命的行事……让他能找甚说辞来开脱?!
……除非是真的说四弟发了疯!
但这样的话,而今这般众目睽睽,他一个做兄长的,不可能出口。
一旦出口,这里面牵扯不清的事就太多了……
不得已,贺牧之求救的望向慕容嫣。
慕容嫣也是心知此时此地不是可以细究的好时机,就不说一时恐怕难以找到劝解的因由,就算是找到了,也从来没有这般两边正在火头上的时候为其分辨的。事,必须要劝,但并不是这么个劝法。最佳就是让这双方暂时分开,各自安抚,尤其首要是要先弄清了贺景之为何会突然暴怒,知道了缘由,再把此事委婉的加以淡化遮掩之后再去和人道歉赔礼,只有如此,方才有揭过的可能,而不是像这般的,在此当场分证个明白!
那不成了审案子么。
“先生,我已让人备了姜茶热水,还是先让小夜去暂歇可好?”慕容嫣一则是为了暂缓气氛,二则她待小夜也是真心,此刻也是不免担忧:“这样的天气落了水,一个孩子家如何能撑住?还是及早喝了驱寒的姜茶,再热水沐浴,换过衣衫才是正理,若是耽搁,只怕要落了病。”
明炎略一沉吟……这怀王妃说的倒也是正事,小夜还是先安置妥当最好,而且就算有他二人丹元护着,但终究湿了衣裙,必定是不适的,咽喉手腕也要尽早上药才是,想到此,也只颔首道:“有劳王妃费心了。”
岚羽对于待小夜始终真心的慕容嫣倒也不至于迁怒,听她这般说,也就抱着小夜起了身:“请引路。”
离去前,只冷冷的瞥了泡在水中的贺景之一眼。
那边贺景之被毫不手软的又一次抛入了湖心,再次入水,那刺骨的冰寒湖水已经彻底将这少年最后的气力榨了个干净,就算此时此刻他心中仍是满溢着愤怒和不甘,也已是再也没了怒骂和叫嚣的力气。
万幸的就是那倒霉被一起扔入了湖的随从,虽然算是无辜糟了连累,但好歹还记着这是自己主子,是皇子殿下,落了水后一个激灵,也就赶紧一把拖住贺景之不让他下沉,拼命拽着他往岸边游。
明炎面色沉肃的立在湖畔,墨色双瞳中不带丝毫温度的瞧着那随从湿淋淋的拖着贺景之回到岸边,眼见贺景之这一次是彻底没了折腾的力气,这才冷淡的开口:“殿下——”他清冷的目光扫过贺泽之和贺牧之二人,又落回到贺景之身上。
“可否能冷静的说说到底是因何要对小夜这般施为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