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事,明炎根本不打算轻放!
皇裔又如何?在他和岚羽眼中也不过是凡人!
就算他并不像岚羽那般对凡人普遍带有几分轻视,但要说重视,那也是无稽之谈!除非是遇到心胸品性都值得让人高看一眼的,否则凭什么在神卫眼中得个青睐?
而今这人君之子,竟然无端向着小夜出手,这无论如何都必定是要问个清楚明白!这幸好是他和岚羽够小心,始终灵识探查留意,这才能甫一察觉到小夜气机有变赶过来,否则的话……
不管这少年究竟因何要这般做,今日都必须给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兴许……日前那甘吉鸟之事,也能从中得到线索……
明炎墨色眼瞳之中一线神光一闪而逝。
对于明炎这般摆明了要追究因由的态度,贺牧之既感惭愧且又无奈,更是在心中印证了这两人果然是将那小姑娘极为看重,但这个时候也只得赔笑上前缓和道:“先生,还请暂且息怒,毕竟天冷水寒,还是请容四弟暂且修整歇息片刻,否则只怕要伤了根本……”
……这般的天气,冰水里泡过,搞不好送了命都有可能!
再怎么也要赶紧换了湿透的衣物,暖酒姜汤先驱寒才是啊!
明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会出人命?这个天溺水当然会出人命!否则他又何必要将小夜往水里按?!
若非是他和岚羽赶来及时,勒颈加上溺水,再加这刺骨的冰湖,小夜不死也要脱层皮!
贺牧之苦笑……他能明白作为女童家人心中的怒意,但……再是如何,景之也毕竟是他兄弟,他不能真眼睁睁看着景之出事。
贺泽之也是一脸的不安,其实在他而言,心中难免有着几分失望——这两人动作如此之快,可惜了……
若是慢个几步,那小女童应该已是无救……
等到那时,就不说这两人是否真的足够有胆量追究一个天潢贵胄,就只要将景之发狂溺死无辜女童的事件上报给父皇,从今往后,老四也就再也不可能还有什么恩宠的机会了!
对于他们的父皇,当今的天子,贺泽之心中有数。
即便是有回护之意,不会真的按杀人偿命来要了自己亲儿子的命,责罚也必定轻不了!而且,这也必定是留在心中的一根刺!
十二岁的皇子,竟辣手溺死无辜幼童,这样的人品,怎堪重用?
日后,一个性情暴戾的评语,总是摘不掉的。
而自己,也就只剩了牧之一个对手……
只可惜……竟没能得手!
啧……
废物!
贺泽之心中鄙夷,脸上却不露声色,依旧是满满的焦急关切,只等随从们七手八脚的又一次将贺景之搀扶上岸,便赶忙将拎在手中举了半天的披风兜头披在抖如筛糠的贺景之身上,裹严实了,又劝诫道:“四弟,不可再冲动!”
贺景之此时此刻,心中纵然再是有恨意难解,他都已经没了行动的能力。
两度被抛入那冰冷到几乎冻伤肺腑的湖水,寒冷加上溺水时那让人绝望的窒息,终于榨干了这少年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同时榨干的,还有他那原本憋足了要扑杀邪祟为自己母妃报仇雪恨的心气。
溺水时那可怖的窒息感,终于再一次唤醒了这少年心底潜藏着的绝望……恶疫面前,他救不了母妃,因为他无力抗拒自己的父皇,而在此地,他也奈何不了那妖孽,因为他连那妖孽身边的人都不是对手,恨意只能杀己,却不能杀人,他到头来终究还是无能!
这一认知足够让这少年绝望到泪盈满眶,就在此时,眼前模糊的视线中,已是迈入了一双锦靴。
“冷静了么?”
明炎冷淡的俯视这名瘫坐在地上抖个不停的少年。
“自大年初一,西市长街那偶然一面之后,今日你与小夜应该也不过是第二次碰面罢了。”
“却不知你口口声声妖孽邪祟,又使出这般欲伤人命的手段,究竟是何种因由?”
“若是冷静了,还请殿下讲述清楚。”明炎的音色之中听不出什么愤恨或恼火之意,就只是平淡得如同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一般——
“否则,殿下可以再去冷静一次。”
这一句,听得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这人……还真是……不将这龙子凤孙放在眼里!
就连贺泽之贺牧之两个都噎了半晌。
然而看此人的神情,摆明了他并没有任何说笑的意思。
能扔一次,扔两次,自然也就能再扔第三次!
至于扔进湖的是皇子还是平民百姓,在这人眼中都无丝毫分别。
这等样人,若非是无知无畏,就必定是有能够足以使其无畏的本事。
“先生息怒。”贺牧之赶忙上前两步挡在根本站都站不起来的贺景之身前:“四弟必定不会无故如此,想来或许是听信了甚……景之!”他边说边回身,“究竟为何要这般对待小夜姑娘?”
皇权二字既然不能作为此事的筹码,那也只能尽力周全了……
贺景之此时此刻根本想开口都还力不从心,泡在水中时冷,上了岸风一吹更冷,纵然有贺泽之的披风裹着,又有随从乱七八糟的给他裹了好几层的衣物和急匆匆取来的锦被,也都依然于事无补,此时颤栗的牙关尚还不能听他指挥,心中再是绝望怨愤,也不过是半天才挤出半句含糊不清的话语——
“那泥偶……分明……分明就是……”
贺泽之眼神闪了闪……虽然不知能否将这两人收为己用,但此时此刻倒也不妨先卖个好……
心中想着,脸上已是露出恍然之色:“呀……莫不是……”他话音顿了顿,跌脚道:“四弟,你好糊涂!“
眼见此语一出,明炎那双冷静的双眸果然望了过来,贺泽之更是一脸惋惜和怒其不争的神色:“那等玄异之事岂可轻信?就算要信,那东西也不足以分辨形貌,四弟你……唉……”
说着,索性冲明炎一抱拳:“四弟年少不知事,轻信了鬼神之说,若蒙不弃,还容我代他解释一二。”
他的一番做派,对于凡人而言兴许足够滴水不漏,但在明炎而言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只怕是存了幸灾乐祸和挑拨之心,心中微哂,面上却并不露出,只颔首道:“殿下请说。”
“日前那场惊天的灾疫,有传闻说,源头是个泥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