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然子转过身来,走到亭子中央的石桌前轻轻坐下:“我与你师父是天上孔雀神族的两只白孔雀。狂然子是当今天界帝后的亲外甥。”
玉璴哦了一声,她其实对天界没有太多概念。不过地上的国王皇帝已经尊贵得什么是的了,那天上的皇帝就应该更尊贵稀缺了。原来师父是天上的皇亲国戚。
素然子见玉璴的反应平平,有些意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历,在听到天界的帝神帝竟然像听见哪家阿叔阿婆一样寻常。她不知道玉璴对王权富贵金钱财富并不渴望,到是对人跟人之间的真情厚意十分在意。
她继续道:“孔雀神族的孔雀仙后共有五个女儿。帝后是孔雀仙后最小的女儿。狂然子的母亲是大女儿。你现在知道尊师的身份了吧。”
“你是说羞施婆婆是帝后的亲姐姐?四位婆婆都是孔雀仙子?”玉璴惊奇问道,怪不得她们那么爱美。
“不错。只是帝后的四位姐姐比帝后大很多,不喜欢天上的生活,很早就下界隐居了,所以与帝后并不亲厚。”
玉璴恍然大悟。
素然子站起身来又走到亭子边缘,望着湖的尽头,脸上浮现出一种怀念向往的神情接着道:“我与狂然子自小便认识。那时,狂然子性情孤傲,没有玩伴。我们一起在孔雀神族的圣殿学艺,偏偏他仙资过人,学什么都毫不费力很快就能全部掌握,神族的圣师很是喜欢他,明里暗里忍不住偏向他。这为他招来不少嫉恨。
可是让圣师难堪的是,他并不领情,私下里将圣师不曾练过的法术学问也自学掌握了,经常在圣殿上将圣师问得无言以对,面红耳赤。最后连圣师也渐渐疏离他,越来越没人和他接近了。
你师父那时候真的很特立独行。可是这些却偏偏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我仙姿平平,总被同殿的学童欺负笑话。狂然子就不动声色地替我教训他们。”
说到这里,素然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脸上像孩童般一笑,眼神移到池中的一朵荷花上,久久凝望,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后来呢?”玉璴一直没有打断她,看她停下来才又问道。
素然子眼睛眨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来,我一直钟情狂然子,追随他从天上到下界在漠北隐居,一陪就是几万年。”
几万年,那该是多么遥遥无期,望眼欲穿的一条时间长河。多少凡人的祖祖辈辈都如水滴一般在这长河中寂寂流逝。
对神仙来说应该也不是个太短的时间,若不是有真挚的情意,怎么能抵得过这岁月的磨蚀。
“其实外表冷漠的人,内心是真挚的。他不会挤出虚伪的笑容讨好谁。不会说一些不实的花言巧语掩饰自己。他就是他,就如你看到的那样,像水晶一般透明。”素然子对狂然子的狂傲不羁也解读得与众不同。
“既然这么欣赏,为什么最后放弃了?”玉璴越来越听不懂,忍不住好奇问她。
“我陪着他几万年,起初是很开心的。我内心一直充满幻想,以为狂然子会如我喜欢他一般喜欢我,被我感动,然后很愉快地迎娶我。
我为他建了空离院,亲手栽了一院子梨花。因为我知道他喜欢素色的梨花。其实我喜欢的是更有生气的柳树荷花。
我曾告诉他,希望有一天能带着自己的孩子去月亮上看看。然而他永远只是嗯一声,好像这些与他无关。
几万年过去了。狂然子从没说过要娶我。甚至连我的手都没拉过。
我每次遇到危险,他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及时出现,帮我击退敌人,然后将药瓶递在我手中就消失了。
真的就那么消失了。从不问我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是的,我也不用他问,每次都能自己处理好伤口,完好无损的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在一千年前,我外出遇上几个泼皮妖怪纠缠,与他们缠斗时受了重伤。狂然子还是及时出现,击退了妖怪,留下药走了。
我的翅膀被妖怪的法器打伤,根本就飞不了。恰遇到狼王路过,将我救起。
锄将军,女人年轻的时候会痴迷于男子的俊朗外貌,非凡的才华,脱俗的气质。这些狂然子都有。
可是年纪稍长就会渴求温柔蜜意和安稳踏实。这个狂然子却没有。
而狼王能给我的正是我渴求的东西。只是我在遇到他之前不知道男人也可以那么温柔。
他知道我想去月亮上,每年八月十五就会带我偷偷溜进月宫玩耍。连这洞宫中的屋宇宫殿也都用月亮命名。
他知道我喜欢柳树荷花,就不惜耗巨资在草原下栽柳种荷。
他怕我不愿嫁他,将洞宫交与我掌管。其实他也知道我并不图他的身份地位。他只是在用她的方式向我承诺一生。
我那时才感觉到,我和狂然子在一起时是那么孤独。那种孤独一寸寸地啃噬尽了我对狂然子的热情。
锄将军,虽然我是神仙,可神仙也怕孤独。所以我答应了狼王的求婚。
在对狂然子的钦慕爱恋和对狼王温柔安稳的依赖中,我选了后者。
我命人将喜帖送到空离院,没想到狂然子会追来。我没有见他,是害怕自己反悔。我不是个坚强的神仙。
锄将军不会笑话我吧。现在我对尊师更多的是对曾经常年相守的一个故人的怀念。这里才是我的家。
唤你来就是想打听一下故人可还安好,没有别的意思。”素然子说完淡淡吐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包袱。
玉璴半晌不语。素然子在这段感情中显然已经放低姿态,卑微求全多年。只是师父孤傲冷俊,一直高高在上。总是低头的那一个怎么会不伤心失望离去?
想起师父也是默默帮自己击退墙敌后,递给自己两个药瓶就消失了,真的是大大的不妥呀,师父!
可是素然子一声招呼不打就消失了,再出现就是送喜帖,二人的做法也真是如出一辙,半斤八两。师父被自己的冷淡迟钝反噬,当时得多么崩溃啊。
这两位美玉一样的神仙为什么就不能坦荡点,非要这么互相折磨。到是那个狼王更直白热烈,反而赢得了美人心。
玉璴默然不语。
忽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廊檐下叫道:“娘亲,原来你在这里。孩儿最近新学了一门法术,想演示给娘亲看。娘亲可否移步到月青阁观赏如何?”
素然子温柔一笑:“沁儿,见过锄将军。我这就来。锄将军告辞。”素然子飘然离去。
少年向玉璴点头微微一笑,随素然子离开,只留下玉璴痴立在满园的浓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