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先锋营,玉璴跟着领路的侍卫辗转迂回,来到了一处素亭中。
亭子四周是碧湖青柳,极为雅静。玉璴来草原神狼王洞宫这几日,只在先锋营里活动,并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没想到广袤的草原下面还有这么雅秀怡人的世外桃源。
在莽莽草原建这样的所在,所耗的财力物力心力可想而知。光是眼前这一池子碧波连天的荷花就不是轻易能整饬出来的。
玉璴站在亭中等候,琢磨着鸿昊巴都为什么会在湖畔亭子中召见她。
“锄将军觉得这里的景致可还过的去?”一个玉磬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玉璴一惊,转身看到一名清雅秀丽的白衣女子立在身后。
女子皮肤莹白剔透,远山青黛,一点朱唇勾出一丝浅浅淡淡的笑。
她心中一凛,这不是格斗场上,鸿昊巴都身边的素然子吗?她怎么会来?
那日格斗场上,光线刺目,距离又太远,眉目看不大清楚,但那清丽脱俗的气质还是很明显辨认的。这轻淡脱尘的气质还真可以和狂然子相比肩。
这个女人近看恍若画中仙子,若不是早知道她与狂然子的事,玉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仙界佳丽竟然会是一个薄情背信的小人。这么一想,她和鸿昊巴都倒还真是般配。
玉璴抱拳施礼恭恭敬敬道:“禀神后,此处景色脱俗雅致,果然是个好所在。只是……”
“只是什么?”素然子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玉璴有些遗憾道:“只是缺了四君子之一的翠竹。若有翠竹绕墙,风韵便更高洁一筹,不知末将所言当也不当。”
素然子轻轻皱了一下眉,旋即展开,淡淡一笑:“将军所言极是。只是翠竹虽高洁,枝干却太过坚硬,不若这弱柳拂风,柔叶依水,更让人舒服。”
玉璴不以为然,正要反驳,忽然想起,不是狼王召见她吗,怎么素然子会来。难道是她想见自己?
“呃,末将奉鸿昊巴都神王召见,不知为何神后会前来?”玉璴也不拐弯,直接问她。
“神王近日根本不在宫中,是本宫想见你。”素然子也没绕圈子。
“哦?不知神后有何赐教?”玉璴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些端倪,但是仍然很好奇素然子到底想问她什么。
“那日本宫有幸目睹了将军的高强法力,很是钦佩。听说将军来自漠南,却为何会用漠北的驭术?”素然子淡淡问道。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玉璴心想,你真是和你那个道貌岸然的夫君是一丘之貉,睁眼说瞎话的工夫果然不相上下,我哪有什么高强的法力,根本就是侥幸死里逃生。
她面上谦虚道:“神后过奖了。末将机缘巧合,曾得仙缘,在漠北拜师学过艺,所以会些漠北的法术。都是些皮毛,谈不上高强,只够逃命罢了。”
她到没说假话。她确实只是学了些皮毛。但此时说出来到像是有意谦虚外加一些嘲讽的意味在里面。
素然子像是没听出玉璴讽刺她和狼王,忽然睁大眼睛问道:“不知尊师如何称呼?”
玉璴故意装糊涂:“神后为何会对家师这么感兴趣?”
素然子轻叹了口气:“我有一个故人也在漠北。”
“哦?不知家师是否认识您的故人?家师是狂然子,在漠北也还认得几个人。”
素然子手一抖,手中的一柄团扇掉在了地上。
玉璴赶忙上前拾起来,双手递还给素然子。心想,你终究还是心有愧疚,扇子也拿不稳了。倒要看看你还要怎么继续装模作样。
她故意追问:“不知神后的故人是谁?不若我回去问问家师,兴许认得。”
素然子轻轻摇头,颤声道:“不必了,我的故人就是尊师狂然子。”
玉璴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这个薄性的女人到是挺爽快。
“锄将军不必再绕弯子探我的话了。”素然子款步走到小亭边缘,背对玉璴,看着一池碧绿的荷叶托着粉嫩的荷花,神思悠然飞回泛黄的旧时光,“我与尊师曾经何止是故人。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共同修炼,一起舞剑,一起对敌,一起隐居,形影不离。”素然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恬静。
“那为什么你还要抛下家师,远嫁异族?害得他差点自毁仙根,不得轮回!难道你对家师已经没有一点情义了吗?”玉璴愤愤然,恨恨地质问道。
素然子一听,思绪立刻从遥远的时空抽了回来,声音有些走音,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他,他这又是何苦。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家师身体很好,只是心里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玉璴冷冷道,“看得出你现在还在乎他,为什么不去找他,整日和这些狼混在一起做什么?”
素然子松了一口气,又恢复清浅淡然道:“这里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会去。”
“既然是这样,那你还唤我来做什么?好好当你的神后,过你的日子不就行了?”玉璴气恼,“师父现在好得不得了,你们两个两下相安,各生欢喜,互不相干,心里不用再相思惦念,自寻烦恼,岂不更好?干嘛还一个不许提名字,故意逃避,一个听见提名字就掉东西!”
“哦?他很惦念我吗?我看不见得。”素然子看看手中的扇子,幽幽叹了口气。
“你当然见不到。师父一千年来不许任何人提你的名字,谁提谁倒霉,连亲娘也不行。要是不在乎,又何必这么在意一个名字呢?”玉璴直替师父不值,气哼哼说道。
素然子看了一眼玉璴,幽幽一笑:“不知锄将军可曾喜欢过什么人,可曾体会过那种孤掌难鸣的维谷境地。一个人在感情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明明身边有人,却比没人还要孤独。”
玉璴愣愣看着她,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没来由地一股悲凉袭上心头。对于孤独她再熟悉不过。只是不知道与素然子的孤独是不是一回事。毕竟自己孤独时,身边是真的没人。如果有人怎么还会孤独呢?
素然子不等她答,又问道:“你可知道你师父是什么人吗?”
玉璴一脸茫然。她只拜了七天师,根本没想过要问师父的来历背景,甚至连会不会再回空离院都不知道。她只估摸出狂然子的来历应该不善,连那个漠龙族狂傲不羁的飒桀龙后都有所忌惮。但具体是谁,此时想想,还真不知道。
她看着素然子纤瘦素净的背影,木木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