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璴在蜡黄脸怀里平静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误会是越来越深了。她挣脱蜡黄脸的怀抱,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脸上虽然还挂着泪,但这个有如闷雷一样的表白还是把她对毛豆的难过负疚暂时轰到了一边。
她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我其实是······哎呀,总之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蜡黄脸瞬间恢复了他一贯淡如水的语调,歪着头冷冷问她。
是啊,误会什么?人家又什么都没说。既没说非她不娶,又没说什么轻浮暧昧的挑逗言语。玉璴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琢磨出自认为恰当的措辞讪讪说道:“你刚才的话容易让人误以为你,那什么······”她扬起泪痕未干的脸,一脸欲言又止,洞悉江山的表情。
“什么?”蜡黄脸似乎真不知道是什么,认真地看着她。
嘶,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喜欢男风这种话怎么能随便问出口,暗示一下就行了,怎么还有逼着人说实话的?
她只好也打哈哈:“没什么,你不知道就算了。那个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找到毛豆和来将军他们呢?”玉璴及时转移话题,这家伙不想承认就算了。也是,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轻易承认。反正自己也不是男人,真要是有幸出去了,只能和诺格敏斯公主一样,接受残酷的事实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当男人怎么这么受欢迎,做女人反而被人骗被人甩。想到这里,玉璴真心感觉天界的那个帝神还真是不怎么称职。
“咱俩现在不能再分开行动,必须一心,你懂吗?”蜡黄脸拉起玉璴的手,突然郑重其事说道:“要不是你总是笨手笨脚还哭哭啼啼,我根本不用想能不能出去,也许早就离开了。所以······”蜡黄脸干咳了一声,没有把话说完,算是给她留余地。
所以,弄了半天自己才是那个害人精。他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为了稳住自己这个情绪不稳定的娘娘腔累赘而临时编的瞎话了?前前后后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玉璴现在按人间的年岁推算是十七八岁,已经不小了。若在凡间人族,这个年纪都有可能当娘了。她对感情不是一无所知毫无感觉。她也曾付出过,受伤过,对暧昧缠绵的话不至于一点都不敏感。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那蜡黄脸编得也太逼真了。玉璴顿时有些泄气,原来做男人也不大成功。
她默默擦干眼泪,甩掉大脑里多余的水分,跟着蜡黄脸继续走。
现在冰道里只剩下了她和蜡黄脸两个人,能不能出去,再见到毛豆和来无影等人,都得靠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怪人。这个人时而靠谱时而离谱,实在是难以琢磨。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琢磨他了。在空寂冰冷的死亡之道中,他俩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和寄托。所以两个人很快便心意统一,生出些许默契来。蜡黄脸默默地拉着她走,玉璴也悄无息地跟着。整个冰道像没有人经过一般,静得让人惊悚。
忽然“咕噜”一声,把二人都下了一跳。蜡黄脸停下脚步看了玉璴一眼,玉璴尴尬笑笑:“呃,很久没吃饭,肚子在抗议了。”
冰道里没有日月,他们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肚子饿,说明走了没有一天也至少有半天了。此时蜡黄脸的肚子也很配合地叫了一声。玉璴心想,原来他也会饿呀,有好长时间,她都以为跟着一个不食不语的僵尸在行走呢。
玉璴打开口袋看了一眼,只剩下一两朵蘑菇,已经被冻得硬邦邦。钻天驹在口袋里正蜷着身体取暖。玉璴轻轻咬了一下下唇,把口袋重新合上。钻天驹其实不吃东西也行,但吃了就会很高兴。这个小家伙自从跟了自己,没少吃苦头,还救过自己的命。自己现在身处这个冰窖一样的鬼迷宫中,能不能走得出去还两说,就把这两朵蘑菇留给它吧。
那个小家伙始终没吃这两朵蘑菇,一直留到现在,似乎也是在留给主人。玉璴隔着袋子轻轻拍了拍它。
两个人既然都没有食物,只好继续走。
冰道仿佛越来越冷,以前身体贴上去才会出现的寒气,此时幽幽缭绕在冰壁表层。
玉璴只有三百年的法力,于这百万年的玄蓝业冰,基本没有什么抵抗力。身上的军装铠甲,雪貂大氅似乎越来越不足以抵受这夺命的寒冷。她的牙齿不住气咯咯打起颤来。
蜡黄脸听到她那不争气的牙颤声,脱下自己的雪貂大氅,给她穿上。
玉璴已经冷的四肢几近麻木,任由蜡黄脸将她的手摆弄木偶般塞进他的大氅。
她只能哆哆嗦嗦推脱:“不,不用。你,你也得保暖。我,我······”
蜡黄脸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上,示意她不要说话,牵起她的手继续走。
两件雪貂大氅加身,虽然阻隔了外面的寒冷,可是身体本身能量的消失带来的寒冷依旧在侵蚀着全身。玉璴的腿脚越来越不灵便,此时两件雪貂大氅的重量已经不堪承受。
蜡黄脸的身高要比她高很多,氅自然也宽大许多。玉璴一个踉跄,踩在了大氅的衣角上,直接向地上扑去。
一只胳膊接住了她,让她没能很难看地摔个狗啃冰。可是她已经没力气谢蜡黄脸了。
她缓缓靠在蜡黄脸身上,心想,他肯定早就希望自己倒下吧,这样就不用再拖累他了,她也希望这样。可是当蜡黄脸真的往掉解她身上的大氅时,她心里还是一沉。就要又一次的被抛弃了。一股熟悉的孤独悲寂又了涌上来。
她突然抓住蜡黄脸正在解衣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艰难地说道:“帮我把钻天驹带出去。如果,如果还能见到毛豆,替我照顾他。我曾欠泰乾镇圣虚洞宫的猫王很大的人情,恐怕今生都不能报答他了。我曾,曾想过要以身相许,但现在想来,自己并不值钱,他那么冷傲,未必会看得上我,纯属是异想天开。你替我去谢谢他吧。还有,还有替我去漠北的彩竹林谢过四位婆婆和我的师父。再替我去厚芝国的诺格敏斯公主和花刺木将军坟前烧,烧两柱香。替我······”
蜡黄脸挣脱了玉璴的手,这个动作打断了她的话。
她心里咯噔一下,暗自苦笑,自己真实被冻傻了,凭什么要求他帮自己完成这么多遗愿?他们非亲非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被危险逼到了一个战壕里的临时战友,他根本就没有义务帮她完成任何事情。
玉璴有些失落地垂下手:“对不起······”
蜡黄脸默不作声,继续将玉璴身上的大氅解下来一层,穿回到自己身上,弯腰将玉璴打横一把抱起来说道:“听了半天,你真是欠了不少人情债,而且似乎一个都没还。这么多债,我可还不完,还是留着你自己去还吧。”说完抱着玉璴继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