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但此乃圣上赐婚。圣旨一出,断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您可再不能出什么事了,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
几个丫鬟与顾大小姐一同长大,感情深厚。见主子变成这个样子,个个垂泪,心里都恨上了康宁伯。
“我宁愿被圣上杀头!”
顾大小姐哭喊道:“我自己死也是死,被皇上斩了也是死,嫁过去也是死!不过早晚而已,就让我早死早超生吧!”
见她们主子挣扎开来,头一歪就要往床柱上撞,一群丫鬟大惊失色,乱七八糟地哭着叫着哄着,直闹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将顾大小姐哄好了。
挽了发,上了妆,将个倾城美人扮好了。丫鬟见她呆呆坐在桌边,最爱的书也不看,最爱的茶点也不吃,失魂落魄的,眼睛里连光都没有了。
“侍书。”
整个上午,她们大小姐就这么坐过来了。之前她要入魔,现在她想坐化。侍书无数次想劝什么,思来想去,又觉得安静些好。
好容易听到她们小姐说话,侍书连忙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帮我打听打听爹爹在哪里?我要去见他,我真的不能嫁到伯府去!”
不过两句话,顾大小姐又说红了眼。她一把攥住侍书的手,满面惶恐道:“侍书,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在那里!我不要嫁过去!任凭爹爹将我嫁给什么人都好,我真的不能进伯府啊!”
先是落选,再是丧母。接着是女儿还守着孝,老爷已经续了弦。总算熬出了孝期,又被人说成是老姑娘。最后一道圣旨,直接就被定进了康宁伯府。
算一算,这是几重难?
她们小姐天仙菩萨一样的好人儿,日日行善事,怎么就不得好报?
去康宁伯府那种地方……
说实话,她们小姐还不如捡个好点的丧妻之人去做续弦!
数量最多的时候,府里将近有六十多位小妾。即便如此,康宁伯还是留恋烟花风流之地,夜夜不归。
到外头大街上随便抓住个人,不拘是老人还是小孩,怕是傻子都能说出点康宁伯的事儿来!她的小姐,竟然要嫁进那种地方!
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是魔怔了,才下的那道圣旨吗?
顾大小姐哭得梨花带雨,侍书心疼不已,轻声安抚道:“我的小姐,别说傻话了!老爷在朝中又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人,您即便是嫁入王侯之家,也没人会看轻了。更何况是去伯府呢?举贤侯夫妇早已驾鹤归去,您也不需要伺候公婆。有尚书府在这里立着,伯府里面没有人能给您脸色看!”
“不是……不是……”顾大小姐哭得愈发凶了,却说不出个可信的理由来,最后抽抽搭搭地道,“侍书,你不知道,我这几日夜夜做噩梦……那个康宁伯,他……他不是人,他是个恶鬼!他……他……”
见顾大小姐说到紧张处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侍书连忙替她顺着气儿。她很心疼自己伺候到现在的小姐,可脑子总还有。这些话,她是不信的。
“小姐,我知道您心里,是十二万个不愿意。白日里总是难过,就免不了夜有所梦。但君无戏言,您想哭就痛痛快快哭出来吧!”
轻叹一声,侍书又道:“小姐,您莫怪侍书说话难听,反正这房里只有咱们主仆二人。您心里是明白的,夫人是有手段的,如今又有身孕,咱们这边不管传出什么事,只要扰到了夫人,老爷就肯定会恼您。”
“圣旨已下,婚事已经无法转圜。小姐,您总要留着老爷的一些怜惜愧疚之心啊!”
侍书讲的话句句在理,顾大小姐却听得心烦。嘴唇抖了有几百下,她的话还是无法出口,最后烦躁地一摆手,叫侍书先出去了。
快到午饭时间,侍书也决定出去亲自安顿一番。照着主子的口味,说了一些菜名,侍书悄悄躲在珠帘后望着顾大小姐。见她脸色惨白似纸,双眉紧锁,双手颤抖。
年节将至,尚书府没有再传出顾大小姐因为不满婚事而寻死的消息。一卷金黄圣旨压在头顶,这门婚事,成定了。
“往年咱们府里与姐妹们一起聚聚的小宴,一直是姐姐操办的。”尤姨娘走进麻雀的屋子,摇曳生姿,笑得和气又谨小慎微。
“妹妹实在不清楚里头的门道,这不,来向姐姐请教了!还盼姐姐教我,顺便指给妹妹两个能干的。免得过年时出了岔子,妹妹丢脸不要紧,咱们总不能扫了爷的兴!”
麻雀没有尤姨娘好看,人瘦瘦小小,两只眼下还有雀斑。不论身材还是样貌,没一样过得了眼。
要不是仗着头一个,她能领头这么多年?
尤姨娘每每看见这只麻雀时,心里总是一千一万个不服气。现在她总算熬出头了,爷知道这只麻雀不好相与,把大权都给她了。
虽然尤姨娘也明白,康宁伯这是在给未来的主母铺路。她心里难免发酸,可瞧一眼麻雀紧抿的嘴,她马上就舒心了。
顾大小姐是什么人?人家就算坐在她的头顶,那也是她的荣幸!人家有资格!人家是只凤凰,不像这只麻雀!
麻雀脸都气得涨红,此人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是让她冒火。自从跟了爷之后,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府宴不能办坏了,只要出岔子,爷就以为是她故意给姓尤的下绊子,心里不愿意交出掌家的权力。所以现在,她不仅不能背地里做手脚,还得求着讨好着姓尤的,让她不要故意使坏。
一口老血梗在嗓子眼,麻雀指了自己两个得力的人,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了脸。偏偏尤姨娘还不知足,指着麻雀的贴身丫鬟道:“姐姐也是太小气,妹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想请姐姐身边的金桃儿。谁不知道,姐姐最喜欢的小桃儿去哪里哪里顺?”
麻雀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蹦道:“她还小,什么正事都没跟过,妹妹要她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金桃儿哪里还用跟事儿,她到哪里去呀,哪里就一堆好事儿!”
“你这是要定她了?”连妹妹也不叫了。
尤姨娘笑而不语,心头得意,瞧见这只麻雀终于是用干净了一点她本没有的涵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