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结婚。


    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了，把她的生活从里到外完全打乱，她很害怕，害怕未来即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不久之后她就要大着肚子，就要在结婚典礼上同无数多的人周旋，会有人来问她，怎么那么早就怀孕了。也会有人来问她，为什么那么早就要结婚。更会有无数多的人来跟她说怀孕生孩子的种种注意事项。


    但让她感到害怕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担心自己不会是一个好妈妈。


    与其他人相比，黎洛洛从小对妈妈这个字眼就感到无比生疏。从小到大，她都并没有从妈妈身上得到太多关爱，甚至连妈妈的注意力都很少得到。


    而自己本身就性格疏离，别人对她最大的评价也就是觉得她冷清。这样的她，会成为一个好妈妈吗？


    人们都说，血缘关系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她对于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会不会变成她妈妈对她的那个样子。如果是那个样子的话，那么对这个孩子真的是好的吗？


    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黎洛洛还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旁边的严复已经闭上眼睛，头歪在她的身边睡着了。黎洛洛回头看着他的睡脸，在有着微微光亮的黑暗里摸到了他的眉毛，她抚摸着他的脸，然后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地留下了一个吻。


    第二天，黎洛洛照如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严复也去医院上班了。临走之前又蹲下身子亲了一下她的肚子，然后说，今天会早点回来，跟她商量着以后的一些事。


    一个晚上过去了，黎洛洛还在因为突如其来孩子的事情感到茫然和无措，但事到如今，她也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在学校，黎洛洛一整天除了上课就是在图书馆画图，也因此快要忘记了昨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心情慢慢好了一点。只是晚上回去的时候又难免想到严复，想到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小孩，情绪又低沉了下来。


    黎洛洛想着，要不要回到家之后跟严复商量商量其他的办法。但是当她回到家，却被眼前的场面吓到了。


    客厅里面到处都是严复买的东西，包装袋都还没来得及扔，堆了满满一桌子，甚至连地上都放得有很多东西。


    严复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听见黎洛洛回来开门的声音，转过头看她：“回来啦。”


    “你这买的都是什么啊？”黎洛洛走上前，打开桌子上的包装袋。


    “我回来路上正好有一家母婴店，我就进去买了点东西。”严复走到她身后，弯腰从后面抱住了她。


    “你这买的也太多了吧！”黎洛洛看着那几大包裹的东西：“还有这小孩子的衣服你现在买干什么，还早着呢。”


    “不早了。十个月小孩就出来了。”严复抱着她摇晃着，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我们这个星期去领结婚证好不好？领了结婚证之后，我们早点办婚礼。”


    “还有，明天你要跟我去一趟医院，我陪你我们去做一趟孕检。”


    严复说的话让黎洛洛感到慌乱，她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真的应该好好跟严复说说自己的想法。于是她转过身，拉开严复的手臂，她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谈什么？”严复捏了一下她的脸。


    黎洛洛低头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然后她抬头说道：“你不觉得，这太意外了吗，怎么可能一次就有了孩子呢。”


    严复看着她的神色，脸上的笑容也沉淀了下来，洛洛看起来还是不太怎么相信这个事实，严复拉着她的手说：“你要是觉得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话，我们明天再去医院做一次详细的检查好不好？”


    “如果真的怀孕的话，你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安心养胎，准备我们的婚礼，好不好？”


    黎洛洛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他说的话好转，她仍旧是低着头，：“这个孩子来的太早了。”


    黎洛洛说：“我也不想因为怀孕而结婚。”她看着严复：“我们能不能重新打算一下？”


    “重新打算什么？”严复也看着她。


    黎洛洛欲言又止，她看着严复的视线又开始下移，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中。


    严复有些明白了她的想法，但是那一瞬间他变得愤怒起来：“你不会是想打掉这个孩子吧？不行！绝对不行！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


    “我也不想！但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们这是未婚先孕！我们匆忙地结婚不过也是因为孩子而已啊。”


    “我们结婚怎么会是因为孩子啊，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结婚的事情。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结婚。孩子是个惊喜而已，我们只不过是颠倒了出场顺序而已。”


    黎洛洛说：“可是我现在真的……真的……没有做一个好妈妈的准备，我也不想那么早结婚，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不想那么早结婚。”


    “早结婚并不代表着什么，早生孩子也一样。结婚后，生完孩子后，你依旧可以接着回去读书，可以去工作，你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它们两者并不冲突啊。”严复跟她解释着。


    “怎么不冲突，我才二十二，严复。”黎洛洛说：“别人在我这个年纪，要么是继续读书深造，要么就是出去工作。而我因为突如其来的孩子只能结婚然后照顾小孩，我一旦有了孩子，几年之内，我就会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我只能陪在孩子身边。我什么事情都会做不了。”


    “不，生完孩子之后，你照样可以做你自己的事情啊。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也会照顾孩子的。”


    “你是医生，你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来照顾孩子的。”


    “我们如果都照顾不了的话，可以请保姆来。”


    黎洛洛摇摇头：“我不想那样，我爸爸之前也是医生，我妈因为工作忙也经常照看不了我，我不想我将来的孩子跟我一样，连父母照看她的时间都很少。”


    严复有些焦急：“孩子出生了之后，肯定会存在一些新的情况要我们适应的，但不能因为这样，我们就不要这个孩子了啊。”


    “严复，我真的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当妈妈太困难了，我现在肯定做不好，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变成跟我一样，觉得像是没有妈妈似的。”


    严复看着她：“当妈妈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你会是个好妈妈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黎洛洛仍旧是摇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严复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的这些……但是，这个孩子不能打掉，这是我们的孩子。尽管它来的时间是早还是晚，它都是我们的孩子。”


    关于孩子和婚姻的问题，现在已经变成横在他们一个最棘手的问题，他们交往以来，从没有因为一件事，而闹得现在这样两个人谁也不跟对方说话的地步。


    不是因为生气，只是，为难的事情太多了。严复总在想着最好的结果，而洛洛总是在想着最坏的结果。严复想着他们之间的孩子，而黎洛洛想的更多的却是她跟严复的未来。


    不是没有为对方着想，也不是两个人都有错，只是两个人想的方向不一样而已，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所以，不管花费了多少力气，永远都是在挣扎在原地，永远都被捆绑着动弹不得。


    他们在僵持着。严复不管怎么样，仍旧坚持着不让她打掉那个孩子。而黎洛洛也在为难，她当然不想打掉孩子，但是有了孩子之后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复杂起来，就会被推入一个完全陌生而恐惧的世界。


    她在两者之中摇摆不定，两者都不想要，无论做哪一件事情都只是在饱受折磨而已。


    这几天，黎洛洛变得异常沉默了起来，她很少跟严复说话了。她并不是在生严复的气，也并不是在琢磨着怎么该打掉这个孩子。她心里想的最多的是，她想要打掉孩子的这个选择对不对，她纠结着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她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也无时无刻不在饱受折磨。


    想法千变万化，黎洛洛有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些什么了。


    她跟严复变得没有眼前那么亲密了，以前他们每天都会接很多次吻，严复动不动就喜欢搂着自己。但最近这段时间，别说接吻了，就算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黎洛洛总是背过身去。


    黎洛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严复，因为她知道，严复跟自己说的最多的就是不要打掉这个孩子。但其实，黎洛洛觉得根本感受不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有的时候，黎洛洛也想埋怨严复，他不想打掉孩子，孩子重要难道我就不重要了吗？我就应该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白白让青春耗费掉吗？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黎洛洛就甚至想哭起来，也更加不想再看见严复。她躺在床上，眼前是微微的夜光，心里酸楚地却只想落泪。


    已经熄了灯很长时间了，黎洛洛依旧没有一点睡意。身边没有一点声音，严复应该早已经睡过去了。但是过了一会，严复的一只手臂却从后面伸了过来，搭在了她的腰上。


    严复靠近着她，像以前一样让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黎洛洛没有动作，她感觉到了严复身上的温度。在寂静的黑夜里，他们两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们彼此都清楚，他们都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