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这种沉默而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不到三天,严复就已经受不了了。他受够了每天出门黎洛洛总是躲着自己,也受够了每天下班回来,黎洛洛已经睡了。她早早地关了卧室的灯,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其实严复知道,她只是不想面对自己而已。
严复不知道他们之间这样还要持续多少时间,他不想要洛洛这样冷落自己,不想看见她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更不想看见她总是背对着自己睡觉。
而黎洛洛虽然也想打破这种僵局,但是她最想做的是尽早想清楚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这个问题,直到她见到了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是自己在街上碰见的,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个小辫子拿着钱在跟老板买蛋糕吃。黎洛洛刚开始没怎么注意到她,直到她的蛋糕掉在了地上,黎洛洛听见她小声哭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地上那个糖不走开。
黎洛洛不知道为什么地就走到了她面前,她看了她一会,然后走开又重新买了一个蛋糕送给那个小女孩。
“妈妈说,不能拿陌生人给的东西。”小女孩尽管盯着她手里的蛋糕不动弹,但还是怯生生地说着,没有伸手接。
“你叫什么名字?”黎洛洛问她。
“陈瑞琪。”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回答。
“我叫黎洛洛,在对面那个大学上学。那,我们现在就不是陌生人了,所以,你可以拿我给你的东西了。”
小女孩想了一会,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行,要是妈妈知道了,会骂我的。”
她说:“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我不能惹妈妈不开心,我要做个乖孩子。”
黎洛洛问她:“那你买蛋糕也是因为妈妈生日?”
小女孩点点头,她说道:“我的妈妈生我很辛苦。爸爸说,妈妈花费了很长很长时间很累很累才把我生出来的。所以,我以后要让妈妈不再那么辛苦。”
“那你爱你妈妈吗?”黎洛洛看着她。
“我爱妈妈。”小女孩撅着嘴:“虽然妈妈总是吵我,不让我看那么多动画片,不让我吃糖,也不让我跟隔壁家胖胖玩。但我还是爱妈妈的。”
“我妈妈可厉害了,她能挣很多很多钱,还会给我买特别漂亮特别漂亮的芭比娃娃,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小女孩得意地扬起下巴。
黎洛洛看着她脸上天真的笑容,那一瞬间才真正体会到了妈妈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也开始能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拼命地想要当妈妈。
有些时候,不代表是越理智越好。她天生缺少一种与人共情的能力,不太能体会到别人口中那种关于血缘之间的感情。所以,亲人对她来说,跟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相处的时间多了一点,彼此更习惯而已。
到了今天,她才明白那种奇妙的真正的血缘羁绊是什么。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肚子里面是有一个生命存在的。
她跟严复彼此之间的交联,此刻正在她的肚子里沉睡。
脑海中想到这些的时候,黎洛洛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严复,她想立刻赶到严复身边,想告诉他,她想留住这个孩子,她也想跟他结婚。
然而还没有等到她去找严复,严复就在下一秒给她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呢?”他问。
“我还在外面……”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马上就回去了。”黎洛洛叫他:“严复,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严复说:“我也有事情跟你说,你赶快回来吧,我在家等你。”
黎洛洛回到了家,她推开大门,看见严复正襟危坐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看起来无比认真,好像要跟她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黎洛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了,她低下头沉默地走进来,慢慢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严复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她,走上前抱住了她,深呼吸然后说道:“我同意你打掉这个孩子。”
“洛洛,我不想看到你难过,也不想再让你纠结了。我更不想我们之间因为这个孩子变成这样,变得连话都说不几句。所以,你不用再为纠结孩子的事情了,我们打掉她吧。”
“我是喜欢孩子,但是我更喜欢你。”严复一口气把想说的全都说了出来:“你不想结婚,我们也就不结婚,你不想要孩子,我们就不要。我只想我们变成以前那样。如果结婚会让我们离得更远,我情愿不结婚。”
“如果没有孩子我还能接受,但是如果没有你,我这后半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度过了。”
严复说:“我这几天仔细想了很多,我总是在我自己考虑,在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考虑,却没有怎么为你考虑。你才二十多岁,不能因为这个意外的孩子就绑架了你之后的人生,你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要走。我不能那么自私,对不起,对不起。”
黎洛洛苦笑:“可是,我刚想说,想留下这个孩子。”
严复看着她,不解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有个孩子其实还不错。”
严复却皱着眉头,他叹了一口气,低头沉思着。黎洛洛歪着头看他:“怎么了?现在换成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吗?”
严复认真地看着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黎洛洛低头想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嗯,我可以接受这个孩子的到来。因为,它是我们的孩子。”
严复虽然笑着,但还是有点苦涩。因为,他明白,洛洛此刻绝不是她表面上所表现的那么坚定。
她其实还是有点动摇,严复不清楚为什么洛洛会在短时间内就接受了这个孩子,但是他了解她,她不是那种会轻易改变自己最初想法的人。她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还是有点害怕,这一点严复从她不断纠缠衣服的小拇指中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严复都已经决定尊重洛洛的选择,无论她是选择接受这个孩子,还是选择放弃这个孩子,他都支持她。因为他明白,洛洛面对着自己难以想象的压力。
他们约了周五的时间去医院做一趟具体的孕检,然后周六他们会去民政局领结婚证。领了结婚证之后,他们就会开始着手准备一些关于结婚的事情,就像严复刚开始想的那样。
严复原本是想让洛洛来自己所在的医院做一次全面的检查,但是洛洛不太愿意,她不想让他们医院的人那么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两人就改成去了另一家医院。
严复提前请好了假,周五那天带着洛洛去了医院,他们已经想好了会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个孩子的具体情况,想着它什么时候会降临人世间,也想着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却唯一没想到会是另一种情况。
“你搞错了吧。”黎洛洛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医生:“怎么可能没有怀孕呢,验孕棒上明明显示说我怀孕了的。”
医生拿着她手里的检测报告跟她解释着:“验孕棒是会有误差存在了。我们查过了你的血样还有尿样,里面的指标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你确实没有怀孕。”
黎洛洛往身边的严复看去,严复只是看着医生手里那张检测报告,黎洛洛问医生:“可是我明明到现在还没有来姨妈啊,还有点想吐。”
“月经没来,可能是因为你最近内分泌紊乱造成的,至于想吐也可能只是正常的胃肠反应,这两样并不代表着你一定就是怀孕了。”
黎洛洛沉默了下来,严复终于放下了那张检测报告,搂着洛洛的肩膀:“谢谢医生,我们知道了。”
离开了医生办公室,他们两人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彼此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最后黎洛洛开口说要去趟厕所,严复便在外面等着她。
过了一会,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黎洛洛眼睛看着严复,说:“我来姨妈了。”她苦笑着:“原来我真的没有怀孕。”
“怎么办,严复,怎么办。”她喃喃自语道。
严复把她搂在了怀里,安抚般地摸着她的头发:“没事的,没怀孕也挺好,因为孩子,我们之前都变成那个样子,没有孩子也挺好。”
黎洛洛说出上来想在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一波三折,到头来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刚开始自己那么不想要这个孩子,到变得喜欢这个孩子,然后再到现在,没有孩子。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幻梦而已,黎洛洛躲在严复的怀里,从梦中惊醒,慢慢回到现实。
怀孕的事情,不过是一场乌龙而已。因为如此,她们也不必那么赶地去商量结婚的事情了。原本已经空出来周六的时间要去结婚的,现在也没有必要了。
没有去领结婚证,他们那天也并没有怎么出去,几乎一整天都窝在家里,严复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提,看起来跟以往一样,还在超市买了很多东西,然后回来在厨房给她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但黎洛洛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