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小山坡,牛车一路走向长岭镇。
阿弗提出下车的请求,却被那妇人好说歹说地哄着,什么野外有狼之类的藉口,怎么着也不肯让她下车。
阿弗心中暗凉,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判断。
长岭镇要比长槐镇繁华许多,处处可见酒肆、茶摊,街上更是人来人往。
牛车在一处花红柳绿的阁楼前停下,那妇人笑着说上去接个亲戚。阿弗不动声色地应了,瞥了眼那大红牌匾,上面写着「香红楼」,栏杆前站着含笑带媚的窈窕女子。
勾栏?谁家亲戚在这儿就有鬼了。
这对乡下夫妇真是人牙子,估计见她一个姑娘家独行,便打了歪主意,想把她卖到勾栏去。
这要是在以前阿弗一定是怕的,见到人牙子,没准会直接被吓晕过去。可是现在她不一样,跟赵槃斗智斗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岂能在这等小阴沟里翻船?
阿弗算计着时机差不多了,再不走就走不了。
那妇人的汉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想直接跑肯定是不能的。
阿弗心下一狠,拿起包袱,忍痛往大街上洒了一大片铜板和银票。
她捶足顿胸,「钱!我的钱!掉了。」
立即便有一大片路人来抢钱,鸡飞狗跳,乱作一团。阿弗抱着包袱翻入人群,假装也开始捡钱。
恰在此时妇人和勾栏的妈妈商量好价钱奔了出来,大喝一声,「死丫头!想跑?!没门?老娘手里还没做过赔本的买卖!」
阿弗道,「我呸。」
借着乱糟糟的人群狂奔而出,勾栏里的护院们在后面一路狂追。
她大喘着粗气,不过区区护院跟赵槃的人比可差远了,略施小计就能甩掉。唯有那人牙子妇人捨命不舍财,唯恐到嘴的肥羊飞了,带着一堆人马往死里追她。
阿弗往人多的地方闯,她闯入一间酒楼之中。
酒楼里的食客面面相觑,那妇人也累得气喘吁吁,恶狠狠地指着她,「死丫头、贼丫头!叫你跑?整个长岭镇都是老娘的地盘!看你往哪跑!」
勾栏的护院们冲上来,刚要一左一右拧她的小胳膊,猛然见一身着白衣侠客抬了抬手中的剑,低沉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强抢民女。」
那侠客带着个白纱斗笠,周围还坐着另一个跟他差不多装束的人,端地是气势不可小觑。
只见白衣侠客轻轻地飞出一只镖,便把一大群勾栏护院打得筋折骨断。
人牙子和护院们都意识到遇上大人物了,吓得面如土色,哪还敢再抓阿弗,灰鼠似地蹿跑了。
阿弗死里逃生,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但见整个酒楼的人都盯着她瞧,目光飒飒的,直穿人心,好像并不是那种看热闹的目光。
阿弗心中惴惴。她微微朝那位白衣侠客行了个礼,「多谢侠士相救,小女子在此拜谢了。」
她道谢的话说罢,半晌,酒楼静悄悄的,居然无一人理她。
阿弗困惑地抬起眼眸,额角蓦地出了层冷汗。
「不必谢。」只见那白衣侠客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冷峻又熟悉的脸,「太子妃,您该回去了。」
阿弗倏然瞪大眼睛,一时间惊得肝胆俱寒,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软泥似地瘫在身后的朱漆柱上。
那人是锦衣卫!
只见酒楼里的另一白衣侠客也揭开了斗笠,露出腰间一块冷硬的令牌来。
「别过来!」阿弗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撞柱,却立即被另一人制住。
「对不住了。」白衣侠客毫无感情地说了句。
阿弗的两只手立刻被缚住,她眼泪急得簌簌而下,任凭脚拼命乱蹬,还是连锦衣卫的一根手指都难以撼动。
勾栏的护院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尚且有锦衣卫敢管,可锦衣卫抢人又有谁敢管呢?
阿弗绝望地被拖上一辆暗无天日的马车,心里万念俱灰。
她要被带回去、被拖到赵槃面前。
她已经跑了好几次了,这次又跑又被抓,赵槃会怎么样对她?
关她、打她、杀她,亦或是用可怕的手段折磨她?
她不敢深想,她好怕,她的自由时光明明才这么短。
那两个锦衣卫为了掩人耳目,走的是水路。阿弗被搁在一艘篷船的小隔间中,那两人给她送来食物和水,她也不吃,也不说话。
夜幕茫茫,江上泛起了缥缈的白雾。
阿弗打不开隔间的小门,便盯着外面悠悠的江水想着,如果她跳下去,是不是还可以脱身?
江面上扑面而来的冰寒却令人浑身战慄。
她虽然会水,但江水太凉了,冒然跳下去,不仅逃不了,她还会因为抽筋儿而被淹死。
……这次可能她真是走投无路了。
篷船很快停泊靠岸,她刚要被押下来的时候,忽然隔岸冒出几簇火光来。
「嗖嗖嗖,」还没等反应过来,对方就朝着这边放箭。
「有人偷袭!」
阿弗被一名锦衣卫护在身后,立即想到了长槐长岭两镇闹山贼的事。
……不会是山贼来了吧?
「先保护太子妃!」那两人喝道。
阿弗没敢乱动。山贼同样不是好惹的,万一落在他们手里,可能比落在赵槃手里还要惨。
只见那些人纵马而来,单凭武功而论,虽然人数众多,却不是锦衣卫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