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我不会,却还是让我一个人进去,妈妈是故意的吧?”殷槐盯着范桂玲,“妹妹也不知道帮忙,我觉得很不开心。”
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很想开一下别人的心,看看胸腔里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范桂玲赶紧解释:“不是的不是的,阿槐,你不要误会妈妈跟妹妹,都怪妈妈太粗心了没有想到,现在妈妈就告诉你怎么用好不好?你别生气,拜託你千万不要生气。”
她甚至能感觉到冷血动物身上一点点摩擦过外露肌肤的鳞片,范桂玲毛骨悚然,她害怕软体动物,尤其是蛇!
殷槐嘆了口气:“明明知道不该这么做,却还是这么做了,妈妈明知故犯,应该接受惩罚。”
她伸手指向窗外,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雪白的小脸上却又浮现起天真又恶意的笑容:“不如妈妈出去站一会儿吧。”
“至于妹妹……”
殷槐眯起眼睛打量着殷蔓,殷蔓下意识后退,但随后她就后悔了,事实证明她这么做也的确是激怒了殷槐,这种避人如蛇蝎的态度可不怎么友好,“妹妹就跟妈妈一起吧!”
原本只要半个小时的,可现在殷槐不高兴了:“等我洗完澡,你们再回来。”
范桂玲听着外面雷声轰隆,面色一白,想跟殷槐说情,殷槐却直勾勾盯着她:“雷阵雨的天气里,爸爸妈妈在树下待了那么久都不怕,怎么现在让你站在院子里都不行?”
范桂玲脸色更加惨白,她望着殷槐冰冷的眼睛,只能默默地走了出去。
为了监督她,殷槐特意连澡都不洗了,跟在范桂玲身后,亲眼看见她走到了雨地中才满意。
至于殷蔓,殷蔓没有吃过这种苦,她不愿意去淋雨却又不敢不去,看到她委屈流泪,殷槐觉得奇怪,为什么要一边哭一边看着她?难道这样她就会心软吗?
不会的,阿槐没有心,所以不懂得心疼妹妹。
殷蔓一步三回头走出去,她总觉得姐姐会叫住自己,她不捨得自己受这样的罪。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娇生惯养十几年的殷蔓养得细皮嫩肉娇弱无比,别说是淋雨,就是擦破点油皮家里人都要担心受怕。
而这惊人的雨势让那些不好的记忆格外清晰,再怎么想要粉饰太平,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无法弥补,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十五年前那个雷雨天……
好像比今天还要可怕。
闪电在黑色的云层中穿梭,傍晚时分天已漆黑一片,狂风大作,雷声交加,听得人心里发慌,就连房间窗户的玻璃都因为雷声微微震动着,发出嗡鸣。
那天特别热,是一种炎夏特有的闷热,让人心浮气躁,太阳早早地躲进乌云后,带走了世间唯一一丝光亮。
在那个可怕的雷雨天里,十五岁的殷蔓也像今天这样,站在空地上默默地看着。
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很多年没有再体验了,原本殷蔓以为自己忘了,其实并没有,她在第一时间记起了一切,狂风夹杂着暴雨袭来,原本干涸的土地被迅速浸润,泥土沾染在雪白的指尖,将干净的一只手包裹上了脏污。
她曾在比今天雨势更大、闪电更亮、雷声更响的那一天里,亲眼看见爸爸妈妈将姐姐埋在了槐树下。
第12章 问心有愧。
记忆仿佛在此刻开始错乱,只不过十五年前殷蔓站在父母看不到的角落里,而现在,她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
心狠的人总是会更硬气一点,即便心虚也会很快开解好自己。
殷家豪宅没有种树,只有一些到膝盖到的灌木丛,那棵槐树只是殷蔓自己的想像,这不是十五年前的雨夜,也没有那棵巨大的槐树,更没有谁被埋在了树下。
如果承认那是真实的记忆,那么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都会被摧毁,人在享受过名利与追捧后,是无法心甘情愿回到平淡的生活中去的。只要一想到粉丝们的赞美与羡慕会化为鄙夷和谩骂,殷蔓便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不能这样,真的不能这样,她不能失去这些。
昂贵的名牌礼服、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殷家公主的称号、父母的疼爱弟弟的保护还有优秀异性的追求……殷蔓通通想要抓在手中。
雨水打在她的头顶、脸颊,殷蔓闭上眼睛,从眼角滑落的雨水像是眼泪,她握紧了拳头,咬牙忍住,决不投降。
范桂玲所受到的心理冲击不比殷蔓小,大概因为殷槐到底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迫不得已将殷槐放弃,这些年来别人兴许都能忘,范桂玲却不能,但跟殷蔓一样,如果要承认,那么现在所拥有的都会失去,她已经习惯了做一位贵夫人,不能再回到老旧的小院子洗手作羹汤了。
阿槐看了会,觉得没有意思便转身回去,洗了澡换上了殷蔓的裙子重新下楼,隔着客厅落地窗的玻璃,欣赏着妈妈妹妹站在雷阵雨中的场景。
她就说要相信科学吧,你看,这心里有鬼的人雷雨天在户外,不照样没挨雷噼?
殷豪端着红糖姜汤出来,同样看到正在受罪的妻女,他强行稳住心神将杯子放下,对殷槐说:“阿槐,妈妈年纪大了,淋雨的话是会生病的,你让她进来好不好?还有你妹妹,女孩子身体很容易受寒,我知道,她们肯定是有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但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你先让她们进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