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初的犯人呢?他叫什么?性侵案的卷宗呢?!”
孔淞看着他:“你怎么还不明白,能犯下这种事还全身而退,除了未成年之外,就是因为他们身份不一般!”
鄂潜听了这话彷如遭了雷击:“他……们?”
孔淞别过脸。
“那孩子到底遭遇了什么啊?”鄂潜开始头皮发麻,“我不能让她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她的死绝对不是意外!我一定要查清楚!”
“案子虽然是我经手的,但犯人未满十八周岁,当时的法律又不完善,再加上家里走关系疏通,跟女方家长自愿私了,就算是警察也没办法,哪怕殷槐坚持要告,她父母也不肯答应。”
“十五年前殷家发家,说是殷豪做生意赚了一笔本钱,现在看来,这钱是殷槐的……”
“是殷槐的赔偿款。”
殷豪到底是什么样的畜生?!鄂潜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孔淞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眼神冰冷:“所以你明白了吧,想翻案是不可能的,不仅因为档案被毁,女方父母还拿了赔偿款接受了调解,至于犯人,人家一转身改个名字就能重新开始,连案底都不用留。”
“而殷槐……”
而深爱着家人的殷槐,从此长眠于老槐树之下,再也不会拥有未来。
事情就是这样,十五年前殷槐遭受了多人性侵,她选择报案,但因为犯人同样未成年,家里又有权势,所以哪怕殷槐要告,她的父母也还是选择了私下和解,犯人家赔了很多钱,殷槐父母出于各种原因都想息事宁人,但负责此案的孔淞不愿意,身为受害者的殷槐也不愿意。
随后殷槐在家中出了“意外”,殷家人报案说女儿失踪,其实殷槐是死在家里,又被埋在老槐树下,孔淞原本不信,想继续追查,前夫和女儿却出了车祸,她明白那是警告,只能选择放下,从此离开市局。
而殷家靠着殷槐的这笔赔偿款发家致富,可能是出于愧疚?也可能只是想要安心,他们开始做慈善、开始回报家乡,做了许多好事,换来美好名声,如果不是“小女儿”突然出现,殷槐就会被彻底遗忘,这个尘封已久的故事也将永埋地下。
现在去查,查什么?
受害者已经死了,档案也因为火灾等缘故消失无踪,只剩下“失踪案”的卷宗,信息少得可怜,未成年罪犯的隐私还受保护,鄂潜想查?他连这权限都没有,这案子是属于高山市的!
就算查出来又能怎么样?性侵案已经结了,以受害者父母接受赔款私了告终,鄂潜拿什么翻?
孔淞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有父母吗?你有兄弟姐妹吗?有妻子儿女有朋友吗?你能保证他们会被保护的很好吗?就像殷豪一样,明明是他亲手埋葬的女儿,可照样有人愿意为他顶罪,你斗得过他们吗?鄂潜,有必要吗?”
孔淞又坐了回去,她还想再抽一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心情。
这些年,她一直良心不安,却也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有必要吗?连受害者的父母都不愿追究,她这样一个已经不是警察的人,有必要再为此耿耿于怀吗?
第38章 问心有愧。
有。
当然有。
真正能够脱离人群斩断羁绊独自生活的人少之又少, 谁都有不能失去的人,鄂潜也一样。他的父母,他的好友, 他在市局的同事们, 甚至是任意一个陌生人, 对他来说,如果会因为他而失去宝贵的生命,那么他都会因此感到痛苦。
他并不算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从当了警察后基本就不怎么顾家,还要连累二老为他担心受怕, 没少遇到穷凶极恶的歹徒, 伤筋动骨躺医院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亦是常有的事,甚至只是听着孔淞这样说,鄂潜就开始害怕了。
想要给殷槐讨公道,就要触碰禁区,而那些已经脱身干净的人, 他们会从各方各面报复他, 害怕啊, 真的很害怕, 尤其是父母,鄂潜亏欠他们太多, 要是因为这件事害得二老出事,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会小心的。”鄂潜沉声对孔淞说, “不到十拿九稳, 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察觉。”
孔淞惊奇地看着他:“你没听懂我的话吗?万一……”
“我会小心。”鄂潜再次重复,“我自己来查,不让任何人帮忙, 这样就能把其他人牵扯进来的可能性降至最低,我自己这边也会斟酌,决不引人注目。”
孔淞怔怔地看着这个青年,他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再小几岁,却是一样的热血正直,明知前头是危险却还要去闯,“为什么?你不一定查得出来,也许最后还是竹篮打水,甚至不仅查不出,还会被人盯上,你不怕吗?”
“怕。但就是因为怕,勇敢与果决才会成为珍贵的品质,我不想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鄂潜斩钉截铁地说,“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总要去尝试才能知道,破不了的案子有很多,但我不想让那个女孩死后都不能安宁,没有理由害了她的人幸福美满,她最好的年华却永远停留在十五年前。”
“如果我不去做,那么谁去做?总要有人挺身而出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