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笔记本。」没有纠结郭喆浩支支吾吾的回答，司叙自己得出答案。
秦淮手里拿着的是笔记本，看着那个熟悉的封面，司叙嘴角笑容更冷。
那个笔记本，属于江以泽——以前在实验室，他不只一次见江以泽拿出来过，笔记本的封面是很漂亮的素描，画着凌雪盛开的寒梅。
对于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实验室的少年来说，那画上从未见过的梅花真的非常特别，所以在没有试验的时候，他就爱盯着那副画看。
每次发现他的视线，江以泽就会带着小得意的跟他炫耀自己爱人精湛的画工——一个三十出头的大男人，说起慕慕两个字的时候，眉眼间掩饰不住的笑意就像拿到糖果的小孩子。
因了江以泽和他口中的慕慕，他对这个笔记本印象深刻。
秦淮悄无声息地离开封锁区，在江家拿到笔记本以后才再次回到这里。
虽然和秦淮接触不多，但他知道，那个男人很是记仇，以前在实验室就咬掉过一个工作人员的耳朵。
基地对他赶尽杀绝，没抓到人又建立封锁区困了他半年，他会回来报仇也是应该的。
出乎意料，见到曾经的下属被杀，司叙没有如楚垣那般愤怒，而是诡异地理解了秦淮的想法。
这个末世，本来就是强者为尊，闵禾和第四队的那些队员技不如人，被杀也不该有什么怨言。
不过……
「我和那傢伙果然合不来。」
对于他来说，想要报仇不过一刀见血，干净利落。故意用残忍的手段去折磨对手，让对方在痛苦绝望中死去……
「无聊。」男人给出简短的评价。
「司教授……」听到司叙的自言自语，郭喆浩迟疑着，问道，「您会为闵队和第四队的队员报仇吗？」
秦淮的异能过于诡异，西岭基地那么多异能者，恐怕只有司叙可以解决他。
「报仇？」司叙似有不解地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郭喆浩一愣，脱口道：「闵队他们被秦淮害得这么惨，您不准备为他们报仇？」
比起郭喆浩的激动，司叙神色很平静：「不会报仇。」
「你……」
「司叙！」清脆的女声打断了郭喆浩愤怒的质问。
敞开的大门外，女生纤细的身影宛如展翅的蝶，轻飘飘地飘进来。
她蹦跶到青年身边，抓着他的手，因为过于惊喜，白皙的脸颊染上薄薄的红晕。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实验室的工作结束了吗？你是不是来找我的呀？」
听到她一连串的问题，司叙耐着性子回道：「嗯，我来找你。」
「嘿嘿。」得到关键的回答，江染的傻笑更加明显。
她和郭喆浩问过好后，牵着司叙往外走：「司叙，你快来看看，我和楚队在封锁区发现了很重要的东西。」
目送两人离开，男人眼里激烈的情绪被愤怒取代，他握紧拳头，目光紧紧落在视频最后定格的画面上，双瞳陡然红了。
……
秦淮逃走，封锁线已经失去它存在的意义，他们继续留在这里自然也没了意义。
从封锁区出来以后，楚垣简单地召开了对内会议，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江染牵着司叙等在会议室门口，等楚垣开完会，才推门而入。
「七哥。」再次见到司叙，楚垣呼出一口气，愧疚地道歉，「是我没用，让秦淮跑了。」
那傢伙的异能进化得太快，这次放跑了，不知道下次再见面会进化成什么样子。
「不用道歉。」司叙就事论事，「和秦淮交锋，你能活下来，已经很好。」
秦淮那人最是狡猾，又是没有任何了解的变异精神系异能，楚垣能够破开他的精神力影响，已是十分不易。
「七哥，秦淮他……」
「我会杀了他。」司叙回道，「放着那只疯狗在外面游荡，我很不放心。」
司叙这么说，楚垣没有继续纠结在秦淮身上：「我准备让队伍明天动身回基地，不过我要先带着祁愿去一趟凤阳，七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安排？」
「先去江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先去江家走一趟，总不会错。
停顿几秒，在楚垣开口前，司叙补充道：「江染跟我走。」说完，单手覆在小姑娘发顶揉了揉。
楚垣：「……知道了。」
……
不喜欢封锁线冰冷的建筑风格和里面随处可见的血迹，夜里，司叙带着江染在车里休息。
没了明亮的灯光，夜间可以看见漫天的繁星。
江染趴在降落的车窗上，看看星河，再看看靠在车边的青年，笑意盈盈。
抽了一根烟，司叙垂眸瞅了眼笑眯眯的小姑娘：「江染。」
「嗯？」
「喜欢星星吗？」
「喜欢。」
「在你生活的世界，可以看见这样的星空吗？」
江染眨眨眼睛。
被问到这个问题，她竟一时间有些茫然。
她生活的世界……来这里才过去几个月，想来才发现，她对原本的那个世界的印象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模糊了。
「有些地方可以。」江染回忆着，慢慢描述自己生活过的世界，「在我生活的城市里，到了晚上，街上的路灯和各个商场店面的灯打开，非常明亮，看不到星空，也看不到星星。」
「喜欢那样的城市吗？」
「……」
「仔细想想，会不会觉得，现在这样可以看得见星星的城市，更好？」
这个问题……
江染沉默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
司叙意外地挑了下眉，轻笑：「不喜欢可以看见星星的城市？你不是喜欢星星吗？」
「我喜欢星星，可是我也很喜欢热闹的城市。」下巴搁在手臂上，趴在窗沿上的江染轻轻嘆了一口气，「虽然那样的城市里可能有很多不好的人，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
可是，我早上醒来听到孤儿院里小朋友们的笑声和嬉闹声，就会很开心。
很多陌生人看起来行色匆匆，但在过红路灯的时候还是会放缓脚步去扶腿脚不便的老人家，早餐铺子的老闆娘每天早上都会用剩饭去餵街角的流浪狗，有一次孤儿院里一个小朋友急性肠胃炎犯了，计程车师傅免费把我们送到了医院……
哦，对了，我在孤儿院的时候，会收到很多人捐赠给孤儿院的衣服书籍玩具，他们不会留下名字，也从来没有来孤儿院找我们要过回报。」
小姑娘看着星空，微微笑着，用充满感激的话语描述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司叙，那个城市虽然看不见星星，可是，它也很美——充满烟火气，世俗，但也很特别。」
是这样么？司叙抽出一根烟，还没点燃，忽然想起什么，停了点菸的动作。
江染歪头看着他，疑惑：「司叙？」
「受得了烟味吗？」他问。
原来是在顾忌他啊？她推开车门下车，接过他手里的打火机。
「嗤」一声清响，小小的火苗在夜风里跳动着。
江染用手挡着风，把打火机凑到他面前：「我是没关系啦，不过，烟还是少抽点比较好。」
她想帮他点菸？司叙笑了笑，低头就着她手里的火点燃烟。
「江染。」
「唔。」
「我没见过那样的世界。」司叙抬头看着暗蓝色的天幕和缀在幕上的星子，语气有些遗憾，「我不知道，这座城市，本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