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座城市本来的模样。
江染愣住。
司叙眯了眯眼睛，目光从满天的星辰移到她身上。
看到她惊讶的表情，他嘴角的弧度愈发柔和，眼里染着笑意：「我从记事之日起，就生活在实验室里。每天除了脸色各异的工作人员，就只有四面的铜墙铁壁和各种不认识的机器——在灾难发生以前，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实验室，因为那是不被允许的事。」
虽然在第三批实验体送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实验室的助理，但得到这个允许的前提时，那些人在他的胸膛里安置了一颗微型炸弹——只要离开实验室，炸弹就会立刻爆炸。
在灾难发生前的那二十六年里，他从来没有踏出过西岭实验基地一步。
「我没有见过你所说的那个世俗的世界，也不知道那样的世界是好是坏，等我能够走出实验室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它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很无所谓的语气。
这个世界原本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虽然看着满地游荡的丧尸、冰冷的建筑和萧条的街道就可以想像出人类世界原本的繁华喧闹，但那有如何？
再热闹，也是他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世界，毫无留念。
「基地里那些人都说，病毒的扩散是一场灾难，于我而言，其实没什么区别。」
就像婴儿睁开眼睛后对环境的第一印象，他走出实验室后，等待他的就是现在这样丧尸满地、危机四伏的生存环境。
在他的认知里，这就是世界本来的样子。
「在以前，我一直觉得，这样的世界也不错。」强者才有话语权，而他，恰好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那类人。
指间，点燃的烟慢慢燃烧着，灼热的猩红一点点靠近皮肤。
司叙把烟扔在地上，抬脚碾灭，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小姑娘：「江染，如果你喜欢这个世界以前的样子……」
现在这个世界于他而言没有好坏，可如果在她眼里，以前那个世界更好的话……
直觉他接下来的话很重要，江染有些紧张地抿紧嘴唇，注视着他。
小姑娘站在夜色里，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被夜风吹得有些乱。
她的身后是失去人气的冰冷高楼，头顶是闪烁不定的耀眼星河，她站在他的面前，纤细的身形在夜幕之下更显单薄。
但他知道，她会一直站在这里，在他的身边，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
如果，你喜欢这个世界以前的样子。
「我就把它变为你喜欢的那个样子。」他微微一笑，凝视着她的眸子里褪去了冰凉，温柔缱绻，「江染，我把这个世界，变成你原本喜欢的那个样子，好不好？」
他问她好不好。
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笨蛋。
她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想笑，可却不自觉地先落了泪。
哽咽许久，回了一个字：「好。」
……
听说江染今晚要在车里过夜，祁愿出来给好友送毯子，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不远处夜色里的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青年正靠在车上，双手搂着女孩的腰，微微低头。
他的面前，女生勾着他的脖颈，垫着脚吻他。
祁愿脚步一顿，默默退回到大门后的阴影里，就像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
未婚妻又抱着毯子回来了，楚垣挑眉：「没见到江染？」
「见到了。」祁愿脸颊红红的，小声说，「不过，她好像不需要毯子，我就抱回来了。」染染有司教授就行了，不需要毯子，嗯。
「哦。」没有多问，楚垣拍拍铺好的床铺，「休息吧，明天启程去凤阳。」
祁愿把毯子放在沙发上，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因为房间数量不够而被迫和男人挤一张床，祁愿悄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餵。」楚垣伸手拍了拍隆起来的被子，无奈，「你要把自己闷死在里面吗？」
祁愿没有探头，声音闷闷的从被子底下传出：「我冷。」
「冷？」
模糊地听到男人嘟囔了两句话后没了声音，祁愿正要暗暗松一口气，就感觉身后被子动了一下，结实的手臂伸过来，下一秒，她被拢进了男人温暖的怀抱中。
「楚垣！」贴近他身体的瞬间，祁愿全身僵硬，下意识挣扎，「你干什么？」
「你不是冷吗？」按住女生扭动的身体，楚垣警告，「别动了，好不容易积攒的热气被你放跑啦——越动越冷，没听说过？」
青年的胳膊压在腰上，祁愿挣脱不了，累出一身汗：「我不冷了，你……」
「我冷。」楚垣嘟囔，「别动了，快点睡，明天还要赶路呢。」
男人摆明了不会轻易松手，祁愿无奈，只能在他怀里僵着身体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发现，睡觉比不睡觉还要累。
……
被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唤醒，江染打着哈欠从司叙怀里挪出来，坐起身看着车窗外的晨景发呆。
早就习惯了小姑娘每次睡醒后三分钟的呆滞，司叙扯了外套裹在她身上，推门下车。
已经有异能者开始收拾行李，看到他都客客气气地问好。
清晨的阳光柔和，落在脸上有些刺眼。司叙在原地站了片刻，等楚垣带着祁愿出现后，他出声叫住楚垣。
让祁愿到车上等着，楚垣走到司叙面前：「七哥，怎么了？」
「那个女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祁愿，司叙道，「回基地以后，把她送给沈窈检查一下。」
「检查？」楚垣愣了愣才明白司叙话里的意思，男人瞬间感动得泪眼汪汪，「七哥，你愿意治她了啊？」
「不是治，只是检查。」司叙纠正他的话，「如果是人为造成的失忆，沈窈可以治。」
「什么叫人为造成的？」
「比如催眠。」
「额？」楚垣摆摆手，「那丫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谁会费尽心思催眠她啊——她说她的失忆是车祸造成的，算人为么？」
司叙面无表情地回道：「不算。」
楚垣：「……」喂，车祸怎么能不算人为呢？七哥你哄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