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生?江染回头看了眼,那个安静的姑娘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她转过头,若有所思:「我听郑伯说,那姑娘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
「嗯,路上碰到,顺手就捡回来了。」沈扬漫不经心地笑了,「江小染,我这辈子,作孽太多,总有一天会有报应……你想啊,为了死后不下地狱,活着的时候可不得偶尔做点行善积德的事。」
江染眼眶一热,嗓子有些哑:「沈扬,你还怕下地狱啊?」
「怕,怎么会不怕呢?」男人煞有介事地回答。
他当然怕下地狱。
她这一生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偏偏受尽了苦难和委屈,百年后,她定是要去往天上的。
可他坏事做得多,想收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他的手上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死后,怕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
天上地下,他岂不是再没了和她相见的机会?
「大哥。」没被他玩笑的语气糊弄过去,江染趴在床边,温温软软地说着话,问出的问题却十分犀利,「你为什么,要对裴婉儿做那么过分的事?」
无论施家如何,不能否认,裴婉儿是无辜的——那个女生被牵扯进长辈的恩怨里,自幼被拐,失了自由,好不容易在实验室里挣扎着活了下来,依然没有摆脱棋子的命运,在沈扬的算计里,白白丢了性命。
当他知道江小染回来以后,他便做好了准备她会问这个问题。
他想过很多说辞,最后,在女生认真望着他寻求答案时,他迟疑一瞬,不甚在意地回道:「我想要权力,那时于家掌权,沈家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我只能借司叙的手。」
「权力?」连命都不在意的人,会在意权力?
「江小染,不用替我找藉口——那时候我做的事,和今天洛蕊要对我做的事,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权力,都是勾心斗角,不管目的为何,其中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他们同样是杀人凶手,同样手染无辜之人的血……
「我死后,肯定是要下地狱的……」沈扬闭上眼睛,不看女生眼里的情绪,喃喃,「所以啊,江小染,不要替我找藉口。」
害人并不是什么好事,在最初的最初,他闭上眼睛时,会看到死不瞑目的沈慕馨,还有惨死的裴婉儿,她们会质问他为什么那般心狠手辣、见死不救。
不救啊。
男人苦笑。
他已经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呢?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若真的有来生,他们只怕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大哥。」他不想说,江染没有追问,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问道,「小白呢?」
「去炎城了。」沈扬不动声色地挪开胳膊,「和沈封一起。」
没发现他刻意的避让,江染的注意力移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上:「沈封?」
「为了对抗实验室,爷爷培养了一支只属于沈氏的异能队,沈封是那个异能队的队长。」
「哦~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江染道,「秦淮抓了窈窈姐,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那边还没什么动静,你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沈窈不是他抓的。」本着和男人合作过的那么一点点交情,沈扬解释,「抓走沈窈的是刘家的人,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碰到了秦淮。」
「嗯?」刘家?这又是什么剧情?
把他们离开后基地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眼见江染频频点头,沈扬盯着女生:「你有认真听我讲话吗?」
「当然!」江染猛地坐直身体,举手,「我听得可认真了。」
沈扬:「……」可我看你好像在打瞌睡。
「大哥。」比起过去那些流血的权力之争,江染对八卦更感兴趣,「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窈窈姐?」
按理说,妹妹落进了宿敌手上,该急秃头才是。可沈扬看起来不急不躁,很是淡然。
「嗯,如果是沈窈和秦淮,不用太担心。」
「为什么?」
「……你现在还吃大白兔吗?」沈扬忽然问了个毫无关系的问题。
江染愣了愣,抿唇:「前段时间刚戒。」
「哦,沈窈能从秦淮手里活下来,还要感谢你的大白兔。」
这话怎么说?江染更加好奇,正想继续发问,男人却摆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轻声:「聊得差不多了,我有点累,江小染,你回去吧。」
江染:「……」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人,就是这种说故事说一半停下来的人!
她不情不愿念念不舍地和沈扬告别,慢腾腾挪出房间。
门外,女生蹲在墙边,看她出来,她连忙站起身,用手势询问她:「他睡了吗?」
以前在孤儿院学过一点手语,江染看明白了她的问题:「睡了,你也回去睡吧。」
得到答案,女生小小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柔软的笑,点点头:「晚安。」
「哎,等等……」叫住女生,江染想起正事,「我叫江染,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犹豫一瞬,展开手掌递到她面前,在掌心写下三个字:「陶绿衣。」
「绿衣?」江染道,「绿兮衣兮,绿衣黄裳的绿衣?」
她记得,这好像是一首悼亡诗?
女生点点头:「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
江染恍然。
她再次和女生道谢,感谢她对沈扬的照顾。
陶绿衣摆摆手,脸颊微微红:「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顿了顿,又补充,「他是个好人。」
好人该有好报。
江染默然。
她见过这么多人,只有这姑娘会傻乎乎地说她那位兄长是个好人。
沈家那么多佣人,沈扬独独选择留下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
因为江染没下来,顾云清觉得吃饭都束手束脚——不管他夹哪个菜,都会被司叙用眼刀剐一遍。
男人憋屈地扒着碗里的白米饭,一碗饭快见底,终于等到江染从楼上下来。
「哎哟,染染妹子,你辛苦了,快坐下,我给你盛饭哈!」
面对着顾队不同以往的热情,江染询问地看向司叙:「司叙,你是不是又欺负顾队了?」
司叙替她拉开椅子,闻言,睨顾云清:「我欺负你了?」
顾云清很想点头,但是他知道,点头了他的小命也跟着没了,于是,他只能含泪摇头:「没有,染染妹子,你误会七哥了。」
都喊「七哥」了,可不是被欺负惨了。
江染十分给面子地没有拆穿他,坐下吃饭。
「这次丧尸潮,你有什么看法?」人到齐了,司叙说起正事,「夏天本不该有丧尸潮。」
顾云清也觉得奇怪:「我觉得,过了一个春天,丧尸好像进化了。」
「进化?」
「嗯,它们学会堆人梯了。」和上次丧尸尸体无意识堆出来的「梯子」不一样,这一次,在攻城时,它们明显是有预谋地用同伴的身体搭成了一座登上城楼的梯子。
「进化啊……」丧尸开始有目的的进攻,是进化吗?或者……这次丧尸潮的背后,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