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他心里有人。可是多方查探。又不像。”
她困惑。
“我想生个孩子。也许好些。偏偏又掉了。”
方若婳实在听不下去。“为什么你这样想。孩子。。孩子从来都不能挽住男人的心。只有你得到他的心。才该生你们的孩子。”
愉倪看着方若婳。方若婳敢打赌。以前她从未听过这种话。可是她就算惊骇。也是克制的。
“我问你。。你喜欢他吗。”
愉倪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然后一抹红晕染上她的面颊。
“嗯……”她低下头。声如蚊蚋。
“那么他可知道你的心思。”
“这……我怎么知道。”她的声音丝毫也未见提升。
“你从来没有告诉他。”
其实方若婳不需要问。
愉倪瞧着方若婳。一脸无言以对的神情。
“我明白。”方若婳笑。“你说不出口。”
愉倪不说话。用表情回答那当然。方若婳早知道。她所受的教养就是这样。不敢越雷池一步。不不。不是不敢。方若婳敢打赌她想也没去想过。
“你说过。他不敢对你不好。”
“……是。”
“那也许。他也不敢喜欢你。”
愉倪愕然。
“你是公主。又事事都求做得完美。你高高在上。根本不给他机会喜欢你。。”
愉倪嗫嚅:“我……不懂。”
方若婳顾自说下去:“也许他心里喜欢你。可是他以为你只要敬着供着就可以了。你甚至不肯暗示一下你喜欢他……他怎么知道你像寻常女人一样希望他宠着爱着你。愉倪。他心里还没有别的人。你就应该顺理成章得到他的心。别等到有朝一日。他心里有了人。你再去怨他薄情寡义。情之一字。哪有单方面完全的付出。郎有情。妾有意。才是佳偶。”
愉倪迷茫地看方若婳。很久不说话。
方若婳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去想。
“十三娘。”她幽幽道。“至尊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皇后的心意。”
“不。我想后来他多少是明白的。”
“多少。”
方若婳叹口气。“你觉得呢。你是皇后的亲生女儿。你能看得出多少。”
愉倪发会怔。“可是。现在我明白了。”
那是因为你已嫁人。心里有了一样的情感。方若婳想。而且。女人本来就更容易懂的女人的心思。
方若婳他们的谈心到此为止。因为赵皇后差人来找愉倪。
晚上闵博延到方若婳的帐中来。
他喜欢这样。而不是把方若婳叫去他的大帐。
他来时方若婳不在帐中。方若婳带着宝宝在旁边的草地上玩。宝宝摘了满把的花。高兴得在草丛里打滚。身上头发上沾满了草叶。快成只小刺猬。
宫女们见怪不怪。围着看着笑着。
然后。忽然间大家静下来。
宝宝的笑声在寂静中鲜亮得如同草叶间缤纷的花朵。
方若婳回过头。看见宫女们跪了一地。闵博延突兀地立在人群之外。神情里有种方若婳看不懂的东西。
心里陡然一坠。“怎么了。”方若婳快步向他走去。
闵博延绷着脸看方若婳。移时。方道:“随我来。”
方若婳被他的冷峻唬到。连吩咐几句照看好宝宝也顾不得。便随了他往人群外走。
走到僻静的地方。闵博延摆摆手。让身后的宫女和宦官们都退开去。
“怎么了。”方若婳又问一遍。他这样突如其来地变了脸色。真叫方若婳又摸不着头脑又着急。
闵博延却并不说话。似嫌随从仍是太近。又拉了方若婳的手。往更僻静的地方走。
“博延。”方若婳甩手。他不说清楚。方若婳不想再走。
闵博延向后望了一眼。低声道:“别废话。跟我走。”语气不由分说之极。
又走了会儿。看见内承奉在前面等着。手里还牵了一匹纯白的马。不住地左顾右盼。一副焦虑模样。忽一眼望见方若婳他们两个。忙忙地迎上来。
“都准备好了。”闵博延问他。
“……是。”看内承奉神色很是犹豫。支吾道:“陛下。千万可……”
闵博延不耐烦地“嘘”他一声。道:“朕心里没有分寸。还要你来教。”说着。从他手里拿过一件重绸的斗篷。兜头兜脸地将方若婳裹了起来。
方若婳心里刚刚隐约有些明白过来。尚未回过神。忽觉得身子已经腾空而起。
闵博延打横抱起方若婳。只管往马背上一放。跟着自己也跃上来。将方若婳扶正了。靠在他怀里。他在方若婳耳边轻笑道:“坐稳。”
马便箭一般射了出去。
必定是内奉承清过了道。这一路向外。竟未遇见侍卫阻拦。方若婳起初只觉迎面的风飒飒地过去。仿佛穿透了方若婳的身体一般。从口鼻到心胸一片清凉。忽然间。眼前一亮。前方霍然开朗。
那样的碧色。层层叠叠。无边无际。一直延伸一直延伸。铺向视线的尽头。马蹄从草尖掠过。仿佛在空中飞翔。底下是碧绿的天空。头顶是苍蓝的天空。点点的碎花如星子般在草叶间忽隐忽现。风过处。浓与淡。明与暗的变幻。恍若离世神话的天地。
在那刻。时间脱离了原有的轨迹。身体亦恍惚间不复存在。仿佛只有灵魂。滑翔于绚烂的苍茫无界。
当最初的震撼褪去。方若婳回归神志。胆子也大了起来。在闵博延身前坐正了。
那马极漂亮。雪白的毛色泛出丝绸般的光泽。跑得飞驰电掣般。亦不过些微的颠簸。
闵博延笑问:“怎样。感觉可是不一样。”
方若婳点点头。“果然非同凡响。”
闵博延笑道:“这样就非同凡响了。”又问:“怕不怕。”
方若婳说:“这有什么可怕的。”
“那么我们再快些如何。”
方若婳大是兴奋。“还能再快。那太好了。”
闵博延“咄”地一声轻叱。那马果然越发撒开四蹄飞奔。若静下神来。其实只有盯着近处。才觉得快得不可思议。似乘了摩托飚车般。如果往远处看。只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和天空。也并不觉得怎样。
方若婳快活地大叫大笑。像宝宝一样肆无忌惮。
这样的天地。一片通透。
马应该是跑了一趟弧线。方若婳望见营地在一侧出现。远远地映着晚霞。一道一道乳白色的烟气升腾。与天际的云丝纠缠。想是甲兵在生火做饭了。
方若婳侧过脸。向闵博延吐了吐舌头。道:“他们会不会发觉至尊陛下不见了。正掘地三尺地找呢。”
闵博延不以为然地笑说:“内承奉是做什么的。这点小事还办不妥。”
“谏官知道了不会说话。”
闵博延冷哼道:“我出来散散心。还用得着听他们的废话。”
方若婳笑一笑。向后靠在他怀里。
闵博延又跑了一阵。将马渐渐地带慢。
“你要不要歇一歇。”他在耳边问。温柔得如同掠过身侧的风。
方若婳想了想。说:“也好。”
闵博延跳下马。又将方若婳抱下来。放在草地上。方若婳的脚一挨着地。便觉软得出奇。忍不住靠了上去。就在厚实的草叶上躺下了。那草都有两三尺高。在方若婳身侧团团地围了一圈。随风轻轻地摇晃着。偶尔有几根蹭到脸上。痒痒的。好生舒服。
闵博延在方若婳身边坐下来。揪了根草叶在手里。拿叶尖轻轻地划过方若婳的面颊。下巴。又到嘴唇、鼻尖。
方若婳侧一侧脸。但是叶尖又跟过来。
“别闹。”方若婳笑说。
闵博延果然收住了手。
方若婳想不到他居然这样听话。忍不住回过头。却见他的脸距离方若婳只有几寸。
方若婳吓一跳。“呀……”
他扮住方若婳的脸。低头吻了下来。极深的极深的。叫方若婳呼吸也不能够。柔情涨满在胸口。几乎到了痛楚的程度。很久。他才放开方若婳。复又在方若婳的脸颊上吻一下。
方若婳一时还喘不过气来。双手只是紧紧抓着身侧的草叶。
闵博延忽然跳起来。笑道:“我骑马给你看。”
没等方若婳回答。他已经纵身上了马背。
方若婳一向知道他会骑马。但他从未说过他骑得怎样。方若婳连忙坐起来。却听马蹄声由响而轻。早已奔出数十丈。
原来带着方若婳骑马他到底未尽全力。这回速度看上去又更加快了些。远远望去。似一朵云自草上浮过。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些。草色由青葱而暗碧。益发显得一马一人如流星般。
闵博延骑到兴起。踩着马镫站起身来。手只是虚虚地带着缰绳。
方若婳虽然已经明白他的骑术比方若婳想像的还好。可还是忍不住叫喊着叮咛:“小心。。”
不喊这声还好。喊了这声他益发得意起来。干脆松开手。朝方若婳挥了起来。
方若婳也向他挥手。
只这么一分神的当儿。他身子晃了晃。伸手要带缰绳却握了个空。一头就从马上栽了下去。
方若婳惊得跳起来。连忙朝他跑过去。心里又想着他也许只不过是捉弄方若婳。那方若婳也要怎样捉弄他一回才行。
可是跑到跟前。见他牙关紧要。喉咙里微微发着呻吟。额头上亮晶晶的。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博延。”方若婳俯身。想要检视。又不知道从哪里着手。从未有过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博延。你可不要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