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回家,已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出口成章,见闻广博自不必说,难得的是虽是大家的公子,却是一丝纨绔之气都不曾沾染,性情平和温柔,差不多的人都肯交接,因此南达城无人不识得他。
萧博裕那时已握着好大的权力,谯老爷便叫谯公子随萧博裕学点仕途经济的学问,萧博裕也不吝啬,将他带在身边,事事给他经手,人都说萧博裕当谯公子亲兄弟一样待,只怕连亲兄弟都未必如此呢。
过了好些日子,谯老爷从丫鬟口中知道谯公子不知怎的身上全是淤青,好像被人打过一般。
谯老爷叫了爱儿过来,问他是否如此,谯公子脸色白了白,忙说没有,谯老爷反倒疑心,当下动手剥开爱儿的衣裳,只见谯公子全身上下,不露皮肉的地方层层叠叠的淤痕,横的竖的圆的,看起来不止是一样东西往身上招呼过。
谯老爷看得老泪纵横,心疼地问他是谁干的!谯公子却是一话不说,任凭父亲怎么问他,他只流眼泪不说话,谯老爷无法,只好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暗暗调动人手,调查此事,绝不能让儿子这样被人欺负了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就没有什么人知道了,知道那么一星半点事情的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谯家连连犯了几个大错,先是抄家,举家牢狱,最后一个一个地杀了,连妇孺都没有放过。谯公子是最后一个死的,临行刑前撞死在了牢里。可怜谯氏一门,绝门绝户,好大的家业说败就败了。
谯公子素来待人是极好的,可说是知交满天下,也亏得谯公子如此待人,人人都长着一双眼睛,只是见的多见的少罢了,朋友们你一点我一点地拼凑起来,也就差不多接近事实了。
那日谯公子的几位朋友在东郊冶游饮酒,兴尽处叫人去接了几个能歌善舞的姑娘来助兴,闻诗蕊正是其中一个。说到谯公子文采飞扬,最爱春花灿烂,若还活着,同游此处,定然有许多的好文章让他们见识见识。
几人伤感了起来,其中一个忽然拍台大骂,许是酒喝多了,说话都大舌头了,但闻诗蕊还是听的真切,说什么萧博裕欺辱谯公子,被谯老爷识破了便下毒手之类的话。
那几个朋友忙拿话塞他,不许他胡说。闻诗蕊从此却留了个心眼,日后若遇见了谯公子的故友或萧博裕身边的人,便有意无意地打探挑弄,挑出一言半语来,总结起来也就有个那啥不离十了,原来萧博裕有个极恶心极变态的嗜好,他上女人的床,却专爱折磨他爱的男人!从前没有人知道是因为死在他手中的人还没有谯公子那般高贵的,所以也无人在意。
说到此处闻诗蕊双眉一挑,看着华无缺不怀好意道:“萧博裕如此待你,你可要小心,连谯家那么大的基业,他也是说弄垮就弄垮的,你要是被他盯上了可就再难逃出他的手心了!”
华无缺微微一笑,似是混不在意。闻诗蕊伤感道:“我知道他一定是对韦公子你暗示什么,不然韦公子不会到这里来向我打探的。”
反倒是华无缺安慰她:“还没有到如此地步,闻姑娘,多谢你了,说出这些,只怕你也是担着好大的风险。”
闻诗蕊苦笑一声:“闻诗蕊孤身一人,顶多是死而已,他能拿我怎么样?”
“闻姑娘何苦为韦某担如此的风险?”
闻诗蕊眼中泪光闪现,“自身陷此境,还当闻诗蕊是人的惟有韦公子一人!”
华无缺肃然起敬。
温书嚷困,赖在马车上不肯下来,华无缺只得叫依童将他背回房间去。方若婳迎了上来:“回来了。怎么和温书也玩的那么久,外面夜市早就散了。”
华无缺道:“和他去得远了些。”他现在对方若婳说谎已是面不改色,连他自己也觉意外,仿佛是自翁良俊的到来开始,他就有了许多不能对方若婳说的事。惊觉他又撒谎了,歉然道:“若婳……”
方若婳却笑道:“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们,今夜出去没有派个马车跟随,怕你们回来租不到马车。”她的信任还是一如往昔,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谎言。华无缺握着她的手,久久,方拉近唇边,深深一吻。
洗了澡换了衣裳,华无缺还是觉得鼻子里残留着恶俗的脂粉香味,想到闻诗蕊那姑娘,华无缺感叹良久,那样一个聪明开朗的姑娘,要是生在寻常人家那该多好?忽然想起自己的姐姐华孤岚,华孤岚生在寻常的人家又有何用?最终不也是沦落风尘,凄惨而逝?
人的命运真是奇怪的很,同样的人命不同,也有的是命运相同,而身份却天差地别!
华无缺长叹一声。
正沉迷梦境,华无缺被一阵粗鲁的敲门声惊醒,出的门来,只见几个兵丁直闯进来,抓了魏管事的就走。华无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他是谁?他是萧公子的人,快给我放手!”
那几个兵丁回身恭恭敬敬地行礼,眼中却是不屑,道:“韦公子有礼了。小人正是奉着萧公子之命将利承安抓回去!”
华无缺奇道:“魏管事一直在我这里辛劳,如何惹了萧公子生气?”
“萧公子说了,这姓魏的投机取巧,拿着韦公子的银钱去赚自己的体己,萧公子知道气得不得了,叫小的们直接拉出门去砍了!”
利承安直呼冤枉,求道:“韦公子救命啊,看在老汉一把年纪的份上,和萧公子求上一句吧,他现在只听你一个人的!”
华无缺抬眼便见萧博裕在门前下了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想看他是怎么向他求情的。华无缺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利承安被拖了出去,一路杀猪般地号着,好不凄惨,一到门外,半声惨叫后便安静了下来,料得已是人头落地!
萧博裕优雅地行过来,带着残酷的笑意,“他既然不能为韦公子办好事,就让本公子亲自来为韦公子效力!”说着伸手过来……
华无缺一惊而起,方觉是南柯一梦,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真如闻诗蕊所说被他盯上了的话可就糟糕了,能顷刻间将家世相当的大家弄的家破人亡,手段之毒辣可见一斑!看他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的手段,也难怪他在南达城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