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想到老袁,她一直以为后来陈在野原谅了那些人,但是,不管什么下场——
阮苏抬起头,声音越发冷淡:「不应该吗?」
她认真道:「施暴者,不管受到怎样的惩罚,都是他们自找的,不是吗?」
李岐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声,愣了两秒:「那些人只是年纪小,跟个风,又没有真的把他怎么样,却被退学,被送少管所,大好前程被毁掉,也是他们应该的吗?」
阮苏说:「是。」
「就为了陈在野一个人,那么多人付出这样的代价,是应该的吗?」
阮苏不知这人是什么逻辑,或许在他心里,只是想要给陈在野定罪,至于逻辑说不说得通,并不重要。
她像是觉得他这些话说得好笑,于是就真的轻轻地笑出了声。
「所以,就活该陈在野替他们去承受那些是吗?他们受到惩罚,让人于心不忍,陈在野被他们伤害,就是他倒霉是吗?」
她鲜少如此动气,先前,在家里,跟于秀芝争执的时候,她虽然也生气,但因为那些事她早就习惯了,反而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澜。
但此时此刻,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极力才压住自己涌上喉咙的更意,她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他们伤害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付出代价。」
她的嗓音还是一贯的轻软,但字字坚定,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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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四野寂静,星月稀疏。
阿炽不断用眼睛的余光去看陈在野,天黑,其实看不太清楚,只能就着一点月亮的余晖看出来,脸是冷的,眼睛是黑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在李岐等人走过之后,停了一会儿,才出来的。
没想到会撞上这样一幕大戏。
一开始,陈在野是准备过去直接把阮苏拉过来的,谁知,却正好听见李岐问:「你知道他刚回浅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认识太久了,心有灵犀,几个人的脚步齐齐地顿住了。
阿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脑海中又不由得浮现出了他当初第一次见到陈在野时的模样。
他已经很久都想不起那时的陈在野了。
不同于现在偶尔的装乖,他那时是真的很乖,那会儿,他身子还没抽条,个子小小的,但皮肤是天生的白。
头发很黑,软软地垂在额前,眼睛干净而明亮。
看起来就特别让人想亲近,以至于,后来他看到那帮人去欺负他的时候,震惊了好久——怎么会有人能对这样的小孩儿下得去手的。
那时他也在念中学,比他们高两届,他跟老袁一个班级,偶然撞见老袁欺负他,曾去质问过他。
老袁垂着头,自个儿也知道自己没干人事,只解释说自己缺钱。
然后他把老袁臭骂了一顿。
臭骂一顿也没用,拳头才有用。
他算是眼看着陈在野一天天改变的,不爱笑了,眼神也没那么明澈了,开始整日地冷着一张脸,个子长高了,有肌肉了,表情看起来很凶。
同时,女孩见到他时,叫声更疯狂了,什么中二的绰号都往他身上丢——十五中流川枫啊、冷神啊、高岭之花啊,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他记不住的。
然后欺负他的那些人一个个被清算,退学的退学,记过的记过。
老袁也被退学了,退学之前,他找到陈在野,认认真真诚诚恳恳道了个歉,本以为大家的恩怨就到此为止了。
直到,几年后,陈在野偶遇到他在天桥底下弹吉他卖唱。
阿炽嘆了口气,他当时就觉得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真他妈神奇,命运有时候也是真他妈狗血。
陈在野,在被骂了很多年的冷血无情之后,却是唯一一个对当时正出于困境中的老袁伸出手的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谁再敢说陈在野冷漠?
阿炽觉得自己心里久违的热血突然就被唤醒了,他动了动脚步,都准备走过去骂人了,可站在他旁边装雕像装了很久的人却先他一步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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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苏说完那句话后,非但没让自己内心宁静下来,她的心情起伏反而越来越澎湃了。
她一想到那时年纪小小的陈在野,曾在那么多个日夜里,那样的无助过,就觉得心疼得难受。
喜欢一个人时,常常会有一些很奇怪的反应。
譬如,明知过去不可追,明知所有苦难都已经逝去,但一想到往日的时光,还是会忍不住去心疼。
她抿起唇,掩去眼角泪意。
李岐大抵是觉得自己在这个话题上已经无法打败她,转而又将话题绕了回去,他说:「陈在野后来跟袁司淇关系那么好,你觉得袁司淇会不会告诉他他哥的事呢?」
第27章 」姐姐别看「
袁司淇的老袁的全名。
他话音刚落下,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阮苏抬目看去,沉沉夜色下,陈在野神色冷峻, 正隔着一片遥遥月光,远远看着她。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阮苏仍旧奇异般地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虽然极力地去压制, 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儿,但平静之下涌动着的紧张、忐忑和害怕, 根本无处可藏。
李岐大抵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 转过身来, 脸上笑意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