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刚回府,邹元清便在正堂等候。
“夫君,你回来了!”她欠身行礼,举手投足间,端庄优雅。
她边为曹昂更衣,边问道:“夫君,今日朝堂有何喜事?”
曹昂笑道:“天子诏令,命我出兵平叛。”
“哦!”邹元清有些失落,叹道:“我们夫妻刚重逢没几天,夫君就要出征了。”
“这是皇上旨意,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曹昂这是第一次领兵出征,她不免有些担心。
这战场上生死难料,内心不禁彷徨。
“怎么,担心了。”曹昂笑道:“你夫君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邹元清俏脸绯红,啐了一口,道:“没个正形。我只是害怕,害怕……”
说到这里,便不敢往下说了。
曹昂搂着她的腰,轻声道:“那这次,清儿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邹元清怔了怔,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喜道:“真的?清儿真的可以去吗?”
曹昂故作高深道:“清儿知道此次皇上让我去哪里平叛?”
徐州?荆州?
邹元清连猜了几个,曹昂都摇摇头。
“不会是宛城吧?”
曹昂捏了捏她的鼻子,“清儿,这次我们去凉州,平李榷。”
邹元清面露喜色,这凉州正是她的故乡。
离乡多年,思乡之情难免涌上心头。
“待平了北地郡的李榷,我带清儿回武威,也见见岳父。”
邹元清一听要见父亲,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好久没见父亲大人了,成亲也没有通知他老人家……”
曹昂知道她心中所虑,拍拍胸脯道:“清儿放心,岳父大人那边,交给我搞定。”
邹元清感动得快要哭出来,傻傻点点头。
曹昂为她擦拭眼泪,道:“傻清儿,回家有什么好哭的。对了,清儿,你认识段煨吗?”
邹元清努力想了想,道:“好像有点印象。他与我是同乡,当年父亲为他在董卓军中谋过职位。”
曹昂眼睛一亮,道:“清儿,这段煨桀骜难驯,我需要清儿帮忙。”
邹元清心领神会,笑道:“一切听从夫君安排。”
此次平叛,曹操是有意安排。
裴茂乃河东郡人,其父曾任并州刺史,官拜度辽将军,对并、凉二州情况十分熟悉。
至于段煨,是凉州本地人,曾是董卓手下,对西凉军十分熟悉。
有此二人相助,定会事半功倍。
但段煨此人刚正不阿,当年迎天子刘协回洛阳,提供食住,可谓忠心耿耿。
但他又生性多疑,当年贾诩来投后,却被他猜忌,以为贾诩欲夺其兵权。
后来贾诩为自保,离他而去,转而投张绣。
段煨也是内心欢喜,不仅没有责怪贾诩,反而厚待其家人。
这种珍惜手头兵权的人,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此次出兵,虽是一万精兵,但有七千兖州兵,三千凉州兵。
本就难以调配,若两人再不服从调令,如何歼灭李榷。
这是他的首战,绝对不能输。
是夜,两辆马车同时抵达曹昂的府邸。
“段将军,赶巧了。”裴茂面露微笑,微微拱手。
“裴尚书,你也来赴宴!”段煨粗声粗气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裴茂说道:“曹昂公子有请,岂敢不来?”
段煨冷哼一声,道:“这宴无好宴,恐怕是公子要先声夺人。”
裴茂急忙上前,轻压他的手背,环顾四周,小声提醒道:“将军慎言啊!”
曹昂乃曹操之子,公然在他府门前出言不逊,这要是传到曹操耳朵里,唯恐引来祸端。
段煨也知道其中利害,但有些话不吐不快。
如今的李傕收郭汜降兵,占据北地,早就大势已去。
朝廷要平叛,只需一员上将,精兵数万即可。
可此时曹操为防徐州和宛城敌人,仅派兵万余人,兵力有些捉襟见肘,考验的就是领将之能。
可这主将,偏偏是公子曹昂。
他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吗?
段煨不满道:“尚书大人,此战不容小视,司空要给儿子建功立业,乃人之常情。但公子为主,你我为副,若他一意孤行,是当如何?”
裴茂也十分不解,可既然曹操有此安排,那必定有其深意,道:“将军莫急,待你我赴宴后,看看情况再定。”
待通报后,曹昂亲往迎接,引二人到正堂。
酒宴一切安排交予曹安民置办,他精通此道,不论是菜品酒水,还是歌舞丝竹,都十分妥当。
“尚书大人,将军,请!”
曹昂先提一杯,饮罢,缓缓说道:“昂乃才学微末之士,今夜宴请两位过府,乃遵父亲之教诲,多多请教。”
裴茂连忙道:“公子过谦了。公子节制禁军,负责许都城防安危,其才我不及也。”
段煨听罢,冷哼一声。
曹昂并不在意,道:“实乃司空信任,曹昂又是愚笨之人,只有多多请教,勤能补拙。”
“公子勤奋,乃朝廷大幸。”
曹安民看准时机,说道:“兄长深得伯父信任,此番出兵平叛,封兄长为大军主将,便是希望兄长能立军功。”
此话一出,裴茂与段煨均脸色一变。
这意思是让他们老老实实把兵权和功劳都上交出来。
虽然赴宴前他们猜得几分,也明白这功劳明显就是要让给曹昂的,可没想到他连兵权都想要。
裴茂拱手道:“公子,我等定会全力相助公子,灭掉李傕。不过公子对凉州不熟,故而司空派我等相助。临敌时,公子竟可与后军压阵,至于冲锋陷阵之事,交由我等便是。”
这是要让自己坐镇后军,等着领功。
若要换别人,何乐而不为,但曹昂志向却不在此。
“为将者,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自然是于中军谋划,那就有劳两位替我冲锋陷阵了。”
裴茂语塞,他本意是让曹昂留守,做好“御驾亲征”之态,鼓舞士气就好。
岂料他将话锋一转,让他一时间无话可说。
段煨见状,冷漠说道:“李傕乃董卓手下大将,拥有其精锐之师‘飞熊军’,末将曾与他为官,深知其厉害。公子从未领兵,倘若轻敌,只怕吃大亏。”
他说得直白,丝毫不给曹昂面子。这全军的性命,跟他自己相比,要重要得多。
曹昂微微一笑,道:“段将军所虑不差。李傕如今雄踞北地,但纵容手下残暴,已引来百姓怨恨。我率天子正义之师,广播仁义,何愁百姓不闻风来投。”
段煨冷笑道:“公子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李傕虎狼之师,要赢绝非易事。”
曹昂反问道:“那将军以为,此战敌我优劣。”
段煨以为曹昂要考校,道:“兵力多寡,将领优劣。”
他言语间有讽刺曹昂之意。
“若我能再增五千精兵,是当如何?”
段煨不信,就算是司空儿子,也调不动五千精兵。
难不成要将手里的虎卫骑以做私用?
这可是大逆不道。
“若公子能增五千兵,末将必定听从。”
曹昂向曹安民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让仆人上菜。
菜是烤羊腿,段煨神色一动,他只闻其味,就知道是凉州特色,尝过之后,赞许道:“地道。”
曹昂笑道:“乃贱内烹制。来人,请夫人来,给两位大人奉酒。”
两人都知曹昂是何意,这是让自己夫人屈尊,收买人心。
裴茂是没有办法,将希望寄托在段煨身上。希望他这股刚正不阿之劲,直言不讳,让曹昂打消念头。
片刻后,邹元清款款而来,低头欠身一礼,道:“两位大人,妾身有礼。”
曹昂道:“夫人,快给两位大人斟酒。”
女婢端着银盘在后,邹元清先给裴茂奉酒,然后是段煨。
“邹……邹小姐?”段煨在接酒时看清她的样子,神色严肃,立刻直起腰板。
邹元清轻声道:“妾身已为人妻,将军莫以小姐相称。”
段煨连忙纠正,双手小心翼翼接过,正色道:“劳烦夫人亲手奉酒,段煨惶恐。”
一旁的裴茂是十分震惊,这段煨为何见了她,态度竟然如此谦卑。
邹元清道:“我如今乃公子之妻,不是邹公之女,将军不必介怀。”
段煨急忙道:“邹公知遇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不敢在夫人面前造次。”
邹元清道:“将军此次辅佐我夫君平叛,妾身在此以此杯水酒,聊表谢意。”
段煨坚定道:“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裴茂见他都喝了,自己不喝也不行,也举杯道:“臣定全力辅佐公子。”
大事已成,曹昂道:“今夜,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