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下。
李傕下令部队严阵以待,城头弓箭手整装待发,准备做殊死搏斗。
以马腾韩遂为首的西凉骑兵,与曹军形成夹击之势,正不断压缩着城下数万大军的空间。
李榷眼神闪过深深的不安,这关中诸将起兵反他,是意料不到的事,急忙下令部队后撤,倚靠城墙。
而就在此时,两方人马竟默契地合兵一处,并没有强攻之意,与长安城形成对立之态。
这是什么操作?
李傕行军打仗多年,深谙兵法,敌人来得突然,可趁势击之,为何白白错过良机。
就算不能全歼自己这一万人,但起码能斩杀大半。
难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裴茂对这一幕也是无比吃惊,曹昂似乎是和这些关中诸将提前商量好似的,只列阵相迎,没有发动进攻的打算。
“回吧,等那些西凉将军前来议事。”
曹军帅帐内。
裴茂弯腰拱手,赔罪道:“臣刚才出言无状,特来领罪。”
他在为刚才质疑曹昂军令而领罪。阵前抗命,乃兵家大忌。
曹昂淡淡道:“裴尚书,下不为例。”
裴茂长舒一口气,擦了擦汗水,道:“公子,臣有一事不明,就算公子怪罪,臣也不吐不快。”
“尚书大人是想问,明明可以重创李傕大军,为何我要鸣金收兵吧。”
裴茂咽了咽口水,低头等着曹昂的回答。
从袭取函谷关,活捉守军,他对曹昂鬼神莫测的计谋是无比佩服,从来没有想到战争,竟然还可以这样打。
如果说偷袭函谷关,活捉守军是善用巧计,可攻打长安城,绝不是这么简单。
上兵伐谋,简单的四个字,自古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此时,前去联络关中诸将的段煨,大步迈了进来。
“末将来交差了。”
他脸有倦色,但双目炯炯有神,径直走到水桶旁,拿起一只粗碗,舀水咕噜喝了起来。
曹昂并没有责怪他无礼举动,这类人天性豪迈,不应以俗礼管束。
“辛苦段将军了。”
段煨喝饱了水,大手一挥,粗声粗气道:“不辛苦,就是他娘的太憋屈了。马腾韩遂那些老家伙,算盘打得贼精。”
裴茂不解,既然奉诏而来,天子也承诺他们在凉州之利,难道他们竟还不知足?
“到底怎么回事?”裴茂着急问道。
段煨喘了两口粗气,道:“我奉公子之命,携天子诏令,召集关中诸将进攻长安。岂料这些人表面上奉旨出兵,却将各自兵马驻扎于渭水,裹足不前。”
“我曾催促他们发兵,包围长安城。可那些老贼却说天子之师未到,不能打草惊蛇。依我看,他们是畏惧李傕,不信任我们能攻破函谷关。”
裴茂吃了一惊,果真如曹昂所言,他们若拿不下函谷关,这些西凉将领绝不敢与李傕作对。
“那眼下为何又按兵不动?”
段煨露出鄙夷的神色,道:“他们听说公子攻破函谷关,生怕被抢了功劳,这才奔袭而来。但见李傕势大,不敢轻举妄动,想等我军先去厮杀,坐收渔翁之利。幸好刚才公子鸣金收兵,不然我们损失就惨重了。”
裴茂听罢,冷汗直流,朝着曹昂拱手道:“幸得公子慧眼,看破敌人心思,大军才免遭荼毒。”
曹昂道:“尚书过誉了,这只不过是我多了一些心眼罢了。段将军,召集西凉各将入帐,我想他们应该很想见我。”
段煨竖起大拇指,道:“公子,你真神了。那些关中将军说了,待大军安排妥当后,便当面前来谢皇帝天恩。”
谢皇帝天恩?怕是另有企图吧。
大约半个时辰后,传令兵来报,西凉诸将正在大帐外等候。
“有请!”
不一会,十名武将进入大帐之内,分列左右而坐。
他们神色高傲,显然不把上首的曹昂放在眼里。
平叛大军的主帅,竟然是个孝廉出身的公子。
“诸位将军奉诏而来,多有辛苦,昂谨代表天子,深感列位将军之忠义。”
西凉诸将神色各异,左边上首将军,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道:“公子,我等皆为汉臣,食汉禄,受天子大恩,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称曹昂为公子,而不是将军,可见根本看不起他。
“马腾将军,贤良忠厚,当年起兵对抗李傕、郭汜,其心可鉴。临行前,皇上特令昂,亲手奉上黄金五百两,聊表寸心。”
曹昂双手一拍,一名士兵捧着木盒,里面是黄橙橙的金子。
马腾眼里一亮,正色道:“多谢皇上厚赐。”
这五百两黄金不算太贵重,但足见皇帝对他的恩德。
一旁的韩遂脸色瞬间僵硬,略有不快。
当年是他与马腾联合朝臣,起兵攻打李傕郭汜,后因消息败露,被李傕先声夺人,败走凉州。
此事虽没成功,但他也是出过力,如今只有马腾一人得到皇帝赏赐,厚此薄彼,心里自然愤慨。
曹昂察觉到他稍纵即逝的愤怒和不甘,笑着说道:“此番皇上下令讨伐李傕,只要诸位将军铲除逆贼,定有封赏。”
韩遂眉毛一挑,傲慢说道:“皇上旨意,消灭李傕后,西凉尽归我等,可否属实?”
曹昂欣然道:“当然。天子之诺,岂会食言。”
韩遂道:“好,公子爽快。难得诸位将军齐聚,不如今日瓜分北地郡,再讨李傕。”
众将军齐声叫好。
裴茂脸色微变,心想这些西凉军果真狡猾,尚未开战,便想着瓜分北地郡。
倘若分配不均,只怕不欢而散,不能同心。
曹昂道:“好,诸位将军奉诏前来,昂定不会让诸位将军失望。来人,抬上来。”
话音刚落,数十名士卒抬着一个巨大沙盘,迈入军帐内。
西凉诸将见是西凉地图,眼神不禁露出贪婪之色。
“各位将军,此图虽小,但不失其真,今日自割凉地,请。”
西凉诸将神色异常兴奋,纷纷起身,拔出腰间长剑,在沙盘上各画地盘,将自己所在领地扩大数倍之多。
“公子,北地郡挨近安定郡和武威郡,与诸位将军之地太远,不利于管理,这该如何分?”
老奸巨猾的韩遂盯上了北方郡这块肥肉。
曹昂笑道:“依在下愚见,待破了李傕后,北地粮草钱粮,牛羊马匹,诸位将军尽可分之。而之后,北地郡便归我大汉朝廷所有。”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马腾、韩遂,其余西凉诸将都点头同意。
裴茂看出其中关键,这北地东连并州,南靠长安,若能得此地,无疑是保证了长安北边安全。
不仅如此,北地郡与武威郡相连,将凉州一分为二。倘若日后与西凉作战,只需派一军穿插,定让他们难以联系。
马腾和韩遂也看出这北地的重要,可只要武威郡不归顺朝廷,那就构不成威胁。
因为武威郡邹家,并未奉旨前来。
“曹公子,你既得长安,又图北地,似乎有所不妥。”马腾阴恻恻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曹昂为何要将北地占为己有,但凉州之地,决不能拱手让给外人。
曹昂笑道:“马腾将军,此言差矣。长安乃汉室国都,国运所在,夺之乃天命所归。再有,大家联合讨伐,唯我无利可图,岂不是说不过去。”
韩遂道:“朝廷已得长安,就不该再图北地。这可是皇帝诏令上说的清清楚楚的。”
西凉诸将心里这么一盘算,也觉得有理。
曹昂略做思忖,为难说道:“也罢,那北地郡我就拱手让出。至于如何分地,那就请诸位将军自决了。”
虽说将北地让出,但此地偏远,又被威武郡所阻,夺之无益,弃之可惜。争论下来,西凉诸将面红耳赤,半天没有结果。
曹昂见他贪婪嘴脸,心里暗笑,道:“既然诸位难以决断,昂有一计,可分北地。”
诸将闻言大喜,纷纷询问。
曹昂道:“谁先入长安,便可得北地郡。”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也只有这个办法,纷纷点头赞同。
曹昂问道:“既然各位将军没有异议,那便签下盟书,共商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