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不光是那些兵士,就连把式汉子都惊了一跳,那小队长一惊之下后退了两步,回过神来又觉得失了气概,重又迈前一步,厉声道:“管好你那畜生!”
把式汉子也有几分着慌,口中唤着那黑熊的小名,举着两手想要近前,却不料那从小被他养到大的黑熊此刻竟是再不肯听他指令,那比人脸还大的熊掌只是一挥,就将他抡到了一边,整头黑熊人立而起,向着那尚未来及反应的兵马司众人直扑了过去!
那把式汉子此刻只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吃了黑熊一巴掌扫在肩头,伏在地上一时爬不起身,口中只急得将那往日里驯兽时候的指令乱七八糟呼喝个不住,那熊却又哪里还听他命令?眨眼之间已是扑到了那队兵卒当中,不论好歹的按住了一名兵丁撕咬起来。
其实那黑熊原本脖颈上也是有着套索的,那把式人祖辈都是吃走江湖卖艺这碗饭,自也有传下一套家传的驯兽秘法。
那熊是打小养起,还是崽子的时候就厚牛皮几层叠加钉了颈环,扣了锁链,小时候它自是挣不开,后来慢慢驯养到大,也已是彼此相熟,这把式人又不无故胡乱虐待它,自也相处出了几分情谊,往日里听人命令比狗都乖顺,哪里会想得到它竟一朝发疯!
这一头黑熊已是驯了几年,早已成年,身形硕大强健,那从儿时起就套在颈上的链条和环扣,哪里又真会禁得住它这样一头猛兽的用力拉拽?早在扑过来的时候就已是拽断了链子,此时那黑熊身上再无束缚,只顾一心一意的追扑那群兵卒。
转瞬之间,就已是血光飞溅!
这些兵卒虽是五城兵马司属下,平日里负责这帝京的巡查和护卫,但终究也只是普通凡人,这骤然之间一头猛兽发了狂,已是将他们所有人惊得呆住,一时间只有那被黑熊扑在身下摁住啃咬的兵丁惨烈的呼号之声。
还是那率队的校尉最先反应过来,眼见自己手下兵卒被那黑熊摁在身下啃成了个血葫芦,翻手拔出腰刀就照着那黑熊砍去——“混账!”
那黑熊再是怎么从小被人驯养,也终究是头天生的猛兽,幼年时期或许还好,而今早已成年,熊类本身又皮糙肉厚健硕无比,那雪亮的腰刀砍中身上,竟是未能深入皮肉,队长手中只感觉好似砍中了一张厚牛皮也似,韧性十足,这一刀未能建功,来不及撤回砍出第二刀的时候,那黑熊已是吼叫一声,丢开那已不知生死的兵卒,双目血红的起身向他猛扑而来。
普通凡人面对发狂的猛兽,总是自己就先心中惊惧了的,这些兵丁虽说是负责拱卫京畿的五城兵马司所属,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缺了那一股子真正尸山血海中对敌拼杀的悍勇之气,面对虎豹熊罴这等猛兽就自先心中犯了怵。
那校尉也不能例外,眼见那人立起来比他还高的黑熊,张着血盆大口,山一般的身躯猛扑过来,心中慌乱之下,平日里习过的刀法招式早就忘在了脑后,手中腰刀杂乱无章的乱挥着向后退去。
这样毫无章法的胡乱挥刀哪里真能对黑熊造成什么伤害?何况它又本就皮糙肉厚,被腰刀砍中都难以穿透的皮毛,此时胡乱撩到一两下更是连个印子都留不下,除了削下几根毛之外反而将那黑熊刺激得更加疯狂,那刚刚啃咬完人,还沾着血迹的口中狂吼不断,偌大的身形向前一蹿,就将那吓慌了神的校尉扑在了身下。
校尉被扑倒的时候腰刀就已是脱了手,眼看就要命丧熊口,此刻生死关头,他反而陡然开了窍,心知自己无法和熊比较力气,双腿又被黑熊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一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生本能之下,只见他双手一抱,就牢牢抱住了黑熊的脖颈,拼尽吃奶的力气死死抓住,整个上半身紧贴住那熊的胸腹,头顶前额死死顶住熊的下颏部位,任凭那熊怎么轮甩,竟是膏药一般贴得牢牢的。
那黑熊一时间也有些发懵,原本要到口的东西,此刻在自己身上贴得严丝合缝,低头欲咬,却咬不到——那人头顶死死顶着它脖颈和下颏,它那前突的吻部竟是无法缩回能够下口的距离,直起身子一阵乱抖,竟也丝毫无用,那校尉也心知今日只怕自己一条小命就要就此交代,脑中一片空白,只使出平生所有力气死死搂抱着,不肯给那熊丝毫能下口的机会。
一人一熊在地上翻滚挣扎了一刻,那校尉手下兵卒早就看呆了眼,虽是有意想要援手,但人和熊这般死死纠缠在一处,他们连挥刀乱砍都不敢,万一没帮上忙,反而还伤了人怎了?
这从黑熊发狂到现在,也不过只有短短几息的功夫,那头熊眼见身下此人甩不下来,也不再翻滚摇晃,只将两只蒲扇般的前掌挥舞起来,左右开弓的向着死死贴在自己胸前的那人胡乱抓挠起来。
没几下,那校尉的整个后背便已是血肉模糊,身上的软甲在那黑熊利爪之下只如纸糊的也似,黑熊发狂之下的拍击撕扯,早让他连肋骨都断了几根,而今口中往外渗着血,也只凭着一股求生本能死死的拽着熊毛罢了。
这一变故发生得突然,贺牧之兄弟二人根本未及离去,甚至他们到底只是逛街,也不比那一队兵卒是领命行事,兵卒们驱赶此处圈场的时候,他两人甚至还在后面,冷不丁见了这般惊变,不由也都惊呆了。
那明里暗里护卫二人的随从,见到猛兽发狂,早已纷纷围聚在两人身侧,将他们护在中心。
“你们——”贺牧之率先反应过来,眼看此刻情况危急,只一指那头熊:“快去救人!”
随着他喝令,当即便有五六名身着便衣的暗卫直奔那发狂的猛兽而去,另外一些人却是依旧挡在他们身侧不肯稍离,也不顾身着的都是便装,各自已是扣了暗器和手弩:“殿下,猛兽发了凶性,君子不立危墙,还请两位殿下速离险地。”
皇室暗卫毕竟不是兵马司这等普通兵卒可比的,那几名领命要救人的身形闪动已是瞬息近了那人熊缠斗不休的近旁,只见其中一人单手做个手势,随着他的动作,也不见其他几人摆出甚大阵仗,却已有数道乌光挟风声直扑向那头发狂的野兽。
顷刻之间,伴随着野兽痛极的长嚎,那数道乌光已是如长了眼一般钻入了那头黑熊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