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只是一介弱女,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以柔克刚,靠着婉转和卑微的讨好,从他手里全身而退。
她必须学会隐忍和等待,等待一个时机。
*
下朝后。
赵槃单手支颐,惫然坐在马车上,太阳穴突突地乱跳。
凭谁也看得出来,主子今日心情并不好。
沁月惶迫不安地站在马车外等着回话,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最害怕主子这样一声不吭了,这种忐忑的感觉,比打她骂她还难受。
朝政上的事一切无虞。只是今天早上,弗姑娘似乎和主子吵架了,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只言片语,后来不知怎么又和好了,难怪主子今日气不顺。
赵槃闭着眼睛,「说罢。」
沁月闻声,连忙恭谨地答道,「回殿下,奴婢按照殿下所命,今日多留意了姑娘的举动。姑娘心情似乎不大好,不过也按时吃药吃饭,没事就自己看看书,并未做出什么反常。」
赵槃细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只是……」沁月犹豫了一下,隔着轿帘,她看不清太子的脸色,「姑娘似乎不喜欢殿下送的青衣,叫奴婢收起来了,自己只挑了件鹅黄的长裙穿了。」
赵槃声音淡淡,「是么?」
沁月额间冒出一丝冷汗,「奴婢想着,姑娘跟殿下闹别扭,只是因为太在意殿下而已……若是您给姑娘找个作伴的人,叫她分散分散注意力,或许会好一些……」
沁月试探地说着,其实这番话还是阿弗求她帮忙说的。
阿弗知道沁月是赵槃派过来监视自己的,用罢了早饭,便拉着沁月的手,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这少女似乎有股天生的亲和力,她百般哀求沁月,求她在回太子话的时候,能试探着帮她说几句好话,让个作伴的人进来陪她,或者让她出去找人作伴。
沁月心软,想着这也无伤大雅,一时间便答应了。
到了东宫,看见主子这阴沉沉的脸,沁月后悔不迭。
好在……主子没有太大的反应?
轿子里的赵槃扬起一抹嗤笑,声音淡漠如冰,「她觉得自己孤独?」
沁月心头一紧,她从这句话里听不出喜恶。
「主子……」既然答应了阿弗,沁月只得硬着脑皮继续说下去,「过几日是沈小姐的生辰,姑娘想给沈小姐写封信,求您应允。」
沈小姐当朝振国将军的嫡次女,闺名一个婵字。阿弗唯一的朋友就是她。
此女性格鲜明敢爱敢恨,常常做些恣意妄为的事情。在南苑施粥的时候,衣衫褴褛的阿弗前来排队,与沈婵一见如故,便结成了至交。
沁月知道太子不喜欢阿弗与人露面,即便是女子也不行。
阿弗姑娘不轻言提心愿,就提出这么一次,怕也是要落空了。
时至正午,灿烈的日光笼罩了大地。沁月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等了许久,男子很久没说话。
半晌,赵槃淡淡说道,「让她当面与我说。」
*
晚膳时分,小厨房做了珍珠翡翠羹和几道小草,以酥油点缀,看起来甚是精緻。
阿弗懒洋洋地没胃口,没吃几下就叫人端下去了。
沁月满脸为难,「姑娘,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吩咐人做的,里面添了治梦魇的药材。您若是不好好吃,若太子殿下查问下来,我们又要遭殃了。」
阿弗冷哼了一声,心想赵槃有多少朝政大事要处理,怎么会跟她在这种枝头末节上较劲儿。
「沁月,我真的没胃口。」
她软软地说道,偷偷拉了拉沁月的袖子,「他若是真的会责罚你们,你就帮我偷偷把这些东西倒掉吧。」
她没说谎。她不想吃这些东西不单是因为赵槃的原因,还因为她从小到大吃野菜喝山泉长大,对于宫廷这种粘腻精緻的小菜,实在是合不来胃口。
从前她就吃不下,现在就更吃不下。
若论起来,一碗普普通通的芽菜汤,再赔上两个馍馍,逢年过节能宰鸡喝汤解解馋,这就是她心中最好的玉盘珍羞了。
她本来不是名贵的金丝雀,没有绚丽的羽毛;她只是山里一直普通的不能不能再普通的灰雀,却误飞进了这金丝笼中。
沁月苦笑了一下,「姑娘,快别开玩笑了。」
阿弗嘆了口气,只得重新拿起筷子。
她现在是池中之物,若是赵槃知道她竟敢叫人把饭食倒掉,估计别人不说,沁月先得掉一层皮。
主僕二人一站一做,相顾无言了良久。
屋中气氛压抑,阿弗有一搭无一搭地夹着筷子,时不时打量着沁月一眼,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过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沁月,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跟他说了吗?」
第3章 心机
阿弗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仰着,眼巴巴地望着沁月。
前世她刚为赵槃外室时,沈婵就曾劝过她,宁为穷者妻不为富人妾,更何况是比妾更低贱见不得人外室。
所谓外室,只不过是男人暖榻泄阳之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待主母过门,可以随意踩踏,随便找个人牙子发卖,即便是打死也不违反任何律令。
沈家是京城名门,沈婵父亲就曾在外面偷偷养过外室,所以她深深晓得外室二字的含义。
前世沈婵多次劝过阿弗,说太子并不甚看重她,趁早熘之大吉,跟她到苏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