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夫家宋氏所在,春江鸭暖,人间天堂,她是宋家主母,可以一辈子罩着阿弗。
可惜当时阿弗猪油蒙了心,被赵槃拿捏死死的,根本不敢离开他。
重来一世想要摆脱赵槃,阿弗第一个就想到沈婵。
可是她现在被困在太子别院里,里里外外都有精兵把手,她既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联络沈婵真是比登天还难。
想来想去,既然瞒不过赵槃的眼睛,不如直接跟赵槃说,正好借着三月十七沈婵的生辰为由。
阿弗费尽心机让沁月传话给赵槃,因为沁月是赵槃安插在别院的人。
话头由沁月提出来,或许比她说更得赵槃信服。
却见沁月双眉紧蹙着,手指不停地搅动着丝帕。
阿弗心里沉了沉,「怎么,他不答应吗?」
沁月咬着嘴唇,「这样的小事,姑娘怎么不亲自跟殿下说呢?殿下那样疼姑娘,不会不答应的。」
阿弗失落地收回眸子。
由她亲自开口,多半是不行的。
一遭跟皇室的人沾了边,脱身可就比登天还难。
放她回乡野这件事,阿弗前世不是没求过赵槃。赵槃只是面上淡淡地嗯一声,后来再也没提过。
现在想来,她既然已经做了太子外室,不论身份如何,那都是太子的人。一只木偶,即便是太子丢弃的,别人也不敢染指半分。
赵槃不是傻子,知道沈婵是个爱管闲事又不安分的女子。他不会叫阿弗联繫上这样一个麻烦。
「姑娘,别怪奴婢多嘴,」沁月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了出来,「您应该对殿下坦诚些。殿下挺在乎您的。」
阿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是在乎她,在乎到最后可以一条白绫赐死她。
沁月双唇微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阿弗却不想再听一句赵槃的好话,懒懒地打断,「扶我去睡一会儿吧,困了。」
沁月有些惊讶,「姑娘不等着太子了?」
阿弗浑不在意,「你忘了?今日是初七,皇城里合宫宴饮,他不会来。」
赵槃把她养在别院里,来表面上借着报恩的名头,其实私底下人人都说阿弗是无耻的不要脸的丑八怪,偶然碰上了太子就做着野山鸡变凤凰的美梦。
偏生赵槃克己复礼,清贵自守,不管阿弗是什么卑贱身份,迄今为止偏生还就有阿弗一个女人。
于是人人又道太子性冷,寡淡疏情,寥寥无几的偏爱都给这个登不上檯面的农女。
只有阿弗自己清楚,赵槃并非重色之人,他心中有道清一色的线,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譬如,他喜穿玄色素净的衣衫,每逢初七十五的宫宴之时不会来别院,不在素净森严的书房里跟阿弗亲近等等。
沁月听了阿弗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阿弗打了个哈欠,「把灯灭了吧。」
别院的只住着她们二人,还有厨房几个洒扫的小丫鬟。外面的虽然有太子的护院把守,但他们就像石头人一样,不会发出一点嘈杂。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赵槃不来之时,别院死气沉沉地像一座坟墓。
阿弗躺在榻上,望着头顶四四方方的暗色子孙帐,觉得自己睡的这间帐子就是墓穴里的棺材。
她闭着双眼,一点睡意也没有。
谎称发困只是因为她跟沁月聊不下去。既然话不投机,说多了只会泄露更多她的心思。
翻来覆去,阿弗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束手待毙,还是不能轻易放弃给沈婵写信这件事的。
沈婵是她现在唯一的救星,如果日子拖得太久,过了三月十七,她就再没有藉口接近沈婵了。
左右思量,赵槃既然看穿了她的心思,那她就索性直接去跟赵槃服服软、撒撒娇,甚至献身一两次亦无妨,只要他让她去参加沈婵的生辰宴。
当然,即便是赵槃同意的,凭她一个不入流的外室身份,想要抛头露面,混进沈将军府去,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弗越想越远,眼皮愈发沉重,思绪也渐渐地模糊起来。
别院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宫墙内却是灯火辉煌,其乐融融。
夜饮后,皇后把太子单独留了下来,拿出几张贵女画像叫他过目。
最上面一张是振国大将军沈函山嫡长女沈娴的。沈家共有两个女儿,却养成迥然不同的性子。
次女沈婵年幼因病养在山上道观里,自是随性惯了,经常与平民厮混在一起,并不适合坐上太子侧妃的位置。
而长女沈娴文静恭慎,是贵女中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也是皇后看重的人。
皇后将摊开的画轴往赵槃那边推了推,「母后为你物色了几位德高温淑的女子,你且看看,选一位你中意的来。」
赵槃身着明黄绸缎滚边绣纹常服,静静听着皇后的话,墨瞳中却透着丝丝冰冷。
他扫了眼画轴上奼紫嫣红的女子,只淡淡地说了句,「全凭母后做主。」
母子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
皇后皱了皱眉,主动提起,「听说有个你养了个乡野女子在别院?」
赵槃静默片刻,抿了口茶。
「她对儿臣有救命之恩。」
「你是储君。」皇后说,「恩情不恩情,跟帝位比起来,不算回事。那个女子,过些日子打发了便好。你知道分寸的。」